这种情形,也由不得他再犹豫了,常满牙一咬,就伸出手,将她身上缠的荆棘,一根根扯开,手上被荆棘刺划得血直流,也不顾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她死掉。
好不容易把荆棘全扯开,常满一下子就把她娇小的身子,背上了后背,抹了把被雨水冲糊的双眼,往下山的方向跑去。
常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他只知道,得赶快送章云回去,一下山就埋头奔跑,连路上撞倒了两个人,也顾不上去扶一把了。
当他把浑身湿透,衣裤还被荆棘划破几道口子的章云,交到章程手里时,他能感受到,章程眼里冒出的火焰,恨不得能把他烧着。
他没有说一句话,任由章程重重打了他几拳,自己确实该打,要不是他的戏弄,好好的姑娘,怎么能弄成这样,都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一病不起。
被章程打,被章家人赶,他都无话可说,可是他实在担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突然就流言四起,这种流言,对女娃来说,实在太伤人,尤其她还是有娃娃亲的人。
他很担心,想要知道她的近况,可是不能直接去看她,在青岭河边徘徊了好些天,都没踏上那条去她家的小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这日他在青岭河边,就遇到了栓子娘,说是从章家刚出来,栓子娘是他的堂婶,大家亲戚总好说话,他忙询问章云的情况,晓得她已经醒来,心里头再憋不住,很想去看一眼,看她好不好。
脚好像不由自己控制一样,就这么慢慢地走到了篱笆院外,本想隔着篱笆院,偷偷往里看,看能不能瞧见章云。
哪里知道,他刚瞟到院子里的小身影,就被从地里回来的章家人发现了,根本就由不得他看清楚,一路被章兴追着丢石头,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自个生自个的闷气。
娘进来时,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只是埋着头,可是娘却坐到炕边,突然就说道:“人家是女娃儿,被村里人说成这样,她哪里还有脸面,这是你造的孽,就得由你来承担,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咱们去提亲,把人家女娃娶回来,堵了村里那些没口德娘们的嘴。”
娘的话就好比响雷一般,打在他心上,余音回荡,他真的仔细考虑了,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于是郑重地去给堂叔婆蒋氏下跪,求她登章家的门,去求亲。
他知道章家未必会同意,叔婆也很为难,可他已经下了决心,必须得这么做,就算三跪九叩,也得求得叔婆点头。
只可惜,结果和预想的一样,章家一口回绝了,他很是沮丧,连干活都没啥心思了,云有娃娃亲,他生气也是应该,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能体会铁锁的心情,可他一口一个媳妇,不知怎么就戳了心,毛起来就干上了。
农村娃,打架本也是常事,打完后,常满心里虽不舒服,到也没怪铁锁,可这该死的铁锁,居然和别人相看,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媳妇,这都是空口白话不成,气得他想去揍人。
人没揍到,去了趟铁锁家,还没进门就听说铁锁跑出门了,没相看,铁锁娘急得到处找人。
一听铁锁跑出去,常满撒腿就往章家跑,他怕铁锁去找她,这样她不就知道,铁锁家要给他说亲的事,那得多伤她的心,流言都还没停,就要往她伤口上撒盐,他决不允许。
可是,去了一趟回头时,常满心里更难受了,她好像并不领情,对他又踢又打的,应该心里还很恨他。
当晚,常满就做了个梦,梦里章云老是打他,他却很开心,翌日醒来,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也不知怎么的,之后他老是做梦梦到章云,尤其是白天遇到过她之后,晚上就老是发梦,就好比大雨里送蓑衣碰到,镇上赶集碰到,青岭河边兜虾碰到,无数次碰到她,或远远见到她,都会让他发梦。
他心里已经深深知道,自己是喜欢上章云,到底是怎么会喜欢上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因为内疚,也许是因为怜惜,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总之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喜欢上了。
他心里老是想着她,惦记她,想要见她,所以千方百计想办法靠近她,借各种机会,比如帮着垒灶头,送干荷叶,送豆腐,只要能靠近她,他心里就会很欢喜,越接近她,越觉得她是好姑娘,又孝顺又能干,又勤快又聪明,不管哪里,都那么好,那么可爱。
可这么好的姑娘,铁锁居然舍得放弃,他心里很恨,怕她伤心,可又止不住心底丝丝缕缕的开心,心里很矛盾,又想去安慰她,可他知道,章云是不会理他的,左思右想,弄得跟没头苍蝇一样。
所幸,他找到了一点曙光,因为有常娟,自从出了那事,常娟都不敢去找章云,好一段日子断了来往,没想到这日章云娘亲自来找常娟,刚好让隔壁院子的他瞧见了,他一下子就上心了,一整天都盯着常娟,见她从章家回来后,再也忍不住,跑去找她,本想把心事瞒下来,不想让常娟知道,可这丫头鬼得很,一个劲试探他,而他又想她帮忙,只能求到她跟前去了。
他从来都不晓得,原来为喜欢的人下厨,是这么快乐的事,就算瞒着家里,每天偷偷摸摸上山采薄荷叶,偷偷摸摸进厨房烧薄荷粥,都还是那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