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从墙上摘下相框,拆开后将照片全都装进自己书包里。屋内没有什么失窃的痕迹,只是相框下的柜子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喻冬恨得直想骂人,但他已经没时间整理了。转身正想离开,头顶突然啪地一响——灯灭了。在灯灭的瞬间,有人从门外冲了进来,带着一头一身的水。“我靠!”喻冬大吼一声,举起拳头就砸往那个扑到自己身上的人。正砸中那人下巴,那人嗷地一声痛叫一声,扯着喻冬胸前两根书包带往一旁倒:“是我!”喻冬连忙收回了第二拳:“宋丰丰?”宋丰丰是回来找喻冬的。他怕风雨太猛,喻冬找不到路,而且喻冬瘦,在他看来是那种一吹就能飞上天的瘦。喻冬连声跟他道歉。宋丰丰说没事,转身去看门锁。之前那个敲门行窃的人已经把门锁撬坏了,关不上。两人忙了好一阵,眼看雨水不要命似的一股股往地上泼,但门就是关不紧。厅里渐渐进了水,地面湿成一片。天色更暗了。喻冬找出半截蜡烛点燃,放在饭桌上。宋丰丰让他把二楼晾被褥的粗长竹竿拿来,先将门顶着,随后立刻把缝隙堵上。在竹竿还勉强能撑住的时候,两人把厅里的沙发、茶几、电视柜全都移到门后,死死撑着那几扇被烈风吹得震动不已的门扇。只是这回他们谁也出不去了。“你傻的吗?”喻冬坐在地上,踢了宋丰丰一脚,“回来干什么!”宋丰丰小心把蜡烛移到两人中间,盘腿坐下:“回来救你。”他咧嘴一笑:“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蹲在门口哭吧。”喻冬:“谁哭了?”宋丰丰:“我哭,行了吧。”车队已经离开,周兰会被妥善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喻冬并不紧张。奇怪的是,他即使知道现在自己和宋丰丰呆的地方并不十分安全,他也没有焦虑。在几乎被狂风吹成横线的雨幕里,他们能看到玉河桥对面的东街还有几点灯光。“开小卖部的诚哥也没走,他家里东西太多搬不了,所以一直在加固门窗。”宋丰丰给他指点,“诚哥有发电机。”有的人点起蜡烛,有的人打开应急灯,而财大气粗的诚哥直接用上了发电机,整个小卖部在黑沉沉的风雨里像一处发光发亮的圣坛。喻冬对着拜了拜:“快来电吧快来电吧。”打了一会儿牌之后,两个都饿了。喻冬拿着周兰的收音机,电台所有的节目都取消了,全天24小时滚动轮播台风路径走向和市里各个地方的状况。图书馆那边的安置点已经满了,兴安街的大部分居民已经成功转移。现在从海边撤走的人主要往体育馆方向去……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失踪……妈祖像被临时加固,但情况不容乐观……一对登山的情侣在乌头山失联,目前紧急派出两名联防队员前往搜寻,但希望渺茫……声音断断续续,不知是收音机过分老旧,还是这个风雨的影响。宋丰丰把蜡烛拿到厨房,不仅煮了粥还另外煎了一碟子鱼。冰箱里放着不少食物,天气太热,怕会放坏,他干脆把隔夜的菜都拿出来,放锅子上蒸热,全端到饭桌上。这一顿晚饭吃到一半,周兰打电话过来了。她借用安置处那边的座机,一听到喻冬的声音立刻开始大骂。喻冬从没听过她这么凶悍的样子,被骂得连连点头,鸡啄米似的。好在台风路径稍稍偏移了他们这边,并不是正面袭击。宋丰丰也跟周兰说了几句话,笑嘻嘻安慰她。喻冬觉得特别奇怪:周兰明明还是怒气冲天的,但宋丰丰三言两语,开个玩笑,那边态度就变了。“我绝对喂饱他,绝对照顾好他。”宋丰丰大声说,“喻冬少了一条头发,我赔你两条!”喻冬:“……你头发还没我多吧?”宋丰丰放下了电话:“是没你那么长。”一顿饭吃完,蜡烛的光越来越弱了。两人都不乐意洗碗,猜拳推了半天,喻冬去洗碗,宋丰丰去找新的蜡烛了。二楼的杂物房黑灯瞎火的,宋丰丰全凭记忆摸索。他记得今年过年时他到周兰家帮忙打扫卫生和搬东西,确实看到过一包白胖圆润的新蜡烛。喻冬小心翼翼端着剩下的一截蜡烛走上来。烛火摇动,他的影子像个黑色的、薄薄的巨人,贴在墙壁上随之移动。宋丰丰找到了那包没被使用过的蜡烛,拿出一根,凑过来点火。他低着头,小心将烛心的棉线凑近喻冬手里的蜡烛。喻冬看着宋丰丰。物业的保安说他黑了,他觉得不对。黑的那个人应该仍旧是宋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