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字,不会错。”言栀垫脚抢回信件,“登上报恩塔原本是徐姐姐的活儿,没準江潜一早便晓得,算好了呢?他这般聪慧,不会错的!”
戚予一时无奈,只能说道:“爹不了解,爹与你一同去。”
言栀敷衍般地点点头,複又细细读一遍,仿佛信上有江潜体温似的。
戚予瞧着言栀难得欢欣,心中不是滋味,直到用完了晚膳,喝完了汤药,夜间戚予蹑手蹑脚来到房中,瞧见言栀呼吸均匀,睡得踏实,手中仍旧攥着那只言片语,戚予方才恍悟了几分江潜之于言栀,究竟是何等意义所在。
“送到了?”淩冽询问自头顶传来,祁施微跪在地砖上颤抖,微微点头,“送到了,他没有起疑。”
“当真?”何汝良将祁施微扶起,拍拍她细嫩手背,“办妥了便好,商人最是讲究诚信,我说话算话,会将祁家的信件归还与你,还有祁家旁人的蹤迹。”
祁施微并非癡傻,何汝良既能编纂信件诓骗言栀,那边能如此对待自己,她感激笑道:“多谢何大人,施微无以为报,只是还有一桩事想求大人帮衬一二。”
何汝良挑起眉,示意她往下说。
“还请大人借我一匹快马。”祁施微并未擡头。
何汝良轻蔑一笑:“我再给你路上盘缠,快马自包在其中,只要你守口如瓶。”
祁施微擡眸一笑:“您放心,施微自此离开裕都,改名换姓,从此再也没有祁施微。”
何汝良点点头,颇为欣赏地望她一眼,再吩咐两句便又消失在夜色之中。祁施微盯着何汝良离去的方向,目光森冷,狠狠的哼了一声,提起马缰扬长而去。
清醒
雷声奔逐云翳中,天黑压压的,祁施微破罐子破摔,并不打算掩藏蹤迹,直直向着陆相宜新宅去,反正不日她便要离开裕都。
陆宅的灯笼蕩在风雨中,万贯披着蓑衣慌忙挑下藏于廊中,只留两盏勉强照亮庭前。却闻马蹄哒哒,由远及近,万贯探出脑袋去瞧,祁施微被雨淋湿了衣衫,勾勒出曼妙身材,正跳下马。
“陆相宜在府上吗?带我去找他。”祁施微将湿发别至耳后,语调不容置喙。
万贯脸颊烧的通红,眼神不知该看往何处,慌忙盯着地上看,“我、小的不知公子是否就寝,还请姑娘先在此等候,敢问姑娘姓氏,小的去唤公子起来。”
祁施微挑起眉道:“在此等候?淋雨麽?我没什麽事情,说完便走,带我去他寝屋,不消他起来。”
“这、这有辱斯文。”万贯一时口不择言,却也没拦着祁施微的路。
“还真是书香世家。”祁施微嘲道,径直走进宅中,顺着回廊一直往里走,万贯亦步亦趋,为难着只好加快脚步赶在她前头,争取早一些为陆相宜报信。
不远处一盏幽幽灯火浮动着映于窗上,祁施微会心一笑,万贯先一步扣响了门,等候里面回答。
“公子,有客人,是位女客。”万贯听里头没有回应,便开口道明,等候之时他望向祁施微,嗫嚅道:“我家公子睡得沉,要是一会还未回应,姑娘便明日再来吧。”
祁施微缄默不语,明日她便不在裕都了。
万贯再叩两声,询道:“公子?”
陆相宜在昏睡与清醒之间周璇良久,几次支撑不住,脑袋跌落手背又清醒一瞬,他被大椅圈在其中,晃过神后下意识回答:“好、好的。”实则并未听清万贯言语。
他四下环顾,屋内贴满了符纸,门窗紧闭不见风雨,架子床上宛如雪落的丹砂符咒皆是孟黎书的手笔,陆相宜自小学道于他,知晓这看似繁複,却仅仅只是第一步罢了。不能让旁人瞧见,万贯也不行。
“吱呀”一声,门开了道缝,陆相宜卷着外袍出来,看似不经意抵在门上,在瞧见祁施微时也不由一愣,“怎麽是你?”
“我的事情都已办完,不日便要动身北上去寻祁家人了。”祁施微并不在乎他的小动作。
“是吗?”陆相宜方才晃过神来,“这可是件好事,难怪你深夜来此,是为了和我道别?”
祁施微点了点头,继续道:“不止如此,你可知是谁给我的线索,告知我祁家蹤迹的?正是你的外祖何汝良,我与他做的交易。”事到如今祁施微不打算再做隐瞒,她打算将这几日查到的所有消息全部告诉陆相宜,裕都风浪诡谲,变化万分,她并不想将事态愈演愈烈,使得更多无辜牵涉其中。
灯烛摇晃中看不清陆相宜的神情,只听他轻笑道:“并不难猜到。”
“那你可想好退路?往后要如何与其周璇?”祁施微问。
陆相宜叹道:“旁人还有家族亲眷为其退路,可我的亲人皆已先我而去,叔父蝇营狗茍之辈,外祖为名利所困,我没有退路,一切顺其自然。”
我做你的退路。祁施微如是想到,未说出口便如鲠在喉,不过是迷途中误打误撞相见的两个人罢了,生了怜悯之心便可如此妄言麽?祁施微垂眸道:“我前些日子为查流言源头,其中牵涉出许多势力来,不免有几个大人物,你还记得之前在小巷里相遇,你跟着郑德张去的那一间民宅吗?那”
“这麽晚的天,相宜竟还有客人。”孟黎书的声音幽幽传来,不仅祁施微,陆相宜也为之一怔。
此人的出现“恰到好处”,祁施微不由向后退一步,心里凉意更甚,揣摩着福了福身子,“深夜叨扰,不想陆公子府上还有客人,当真是罪过,陆公子,我们不如进屋详谈,免得惊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