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栀呼吸不稳,一身酸楚,却因这一声唤落得轻轻,他退后一步撑住桌角:“江潜,江尽月,阿月,你、你再给我个期限吧?”
江潜干涩道:“如今倒是说不準了,战争之后朔北与草原皆是满目疮痍,何况裕都风波未停,不是能回便回的。”
“那我早早抓住幕后黑手,把相府收拾干净,你也早早回来,可好?”言栀眼神黯淡複又明起。
江潜以轻笑掩饰自己极生硬的动作,“家有贤妻,我如何不肯早还?我等了你近七载,便辛苦你也等我几日。”
言栀複又抱住他的脖颈,“好,便当还你这七年恩情。”
江潜失笑,道:“还有一事。”
“嗯?”
“回裕都后莫要与陆相宜置气,谢闻枝从未怀疑过他,陆惟演携陆氏反水背叛,定是将他蒙在鼓里,想来他知道真相后恐怕是痛苦至极他是谢闻枝最放心不下的人。”江潜道。
“我明白,谢兄瞧他的眼神与你瞧我是一样的。”言栀微微仰首,“我会照顾好他。”
江潜点了点头,故作轻松道:“东西收拾好了吗?不久就要回京,仔细些别落下什麽。”
“谢兄的东西多,大多都是书册公文之类,有些我不知是该留在邕州府衙,还是全部带回裕都。”言栀侧眸看向书案。
“他找到了谢岷的遗骸,还有他自己都是要回归园同谢夫人和疏林葬在一块的,这些东西能带则带吧。”江潜走向书案,收拾散落纸页,言栀也去帮忙收拾书册以及生前衣物。
忽然,一页薄纸如飞花旋落,江潜伸手拾起,才发觉是谢闻枝的寥寥几笔。
想我定是浮吟骨,朔风卷至公堂前。明朝骨碎尘泥处,恐孀归故无子奠。
江潜默了声,将诗文折叠塞入自己衣袖中,目光不觉望向言栀,他明日便要啓程。
当夜二人和衣而眠,而谁也不肯闭眼安睡,咬了一晚上的耳朵,江潜第一次贪恋夜色,期盼夜长,谁料春日白昼渐长,江潜正劝言栀睡,东方既白,残兵上好了药,也準备回乡了。
戚予来到帐前微微撩起一角,见言栀紧紧抱着江潜不肯放手,心中愧疚不已,又将手放下。
良久,江潜先走出帐子。
“好了?”戚予目光一扫。
江潜微微颔首,不敢回头,“好了,走吧。”
戚予为他牵来了马,二人一前一后向草原深处去,满目疮痍,尸横遍野,野火逐渐灭了,在不远处的山脊江潜望见一人一马。
戚予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别被言栀发现。”
江潜料想那便是戚筠,没有说话,甩开鞭子便向远山沖去,好似要单刀赴会的架势。
“江潜!江——咳咳咳。”言栀被风吹迷了眼,他终于追来,却只瞧见江潜逐渐远去的一豆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