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言栀心中一紧,辛辞伤乃前朝余孽,一心只在帝位,造反无小事,他不敢轻举妄动。
辛辞伤抽出明晃晃的刺刀,挑下言栀袍上枯草,“你从前可不像如今这般拘谨无趣。”
言栀自嘲一笑,扬眉道:“带路吧,若敢诓骗于我,小心你的脑袋。”他故作狠厉,而辛辞伤并未放在心上,只调转马首带路去了。
言栀跟在后头,距离远处那人,那石碑愈近,那模样便愈发清晰,只到言栀瞧清楚了另一人模样,刳肠思索,喃喃道:“净明?他是净明和尚。”
“认出来了?”辛辞伤略笑道,他跳下马扶着石碑,“此人是净明不假,但我要让你认识的并非净明和尚,而是昔日旧人。”
净明撚着佛珠,笑容僵硬脸上,沖言栀略施一礼,“别来无恙,从前在大相国寺与笠山常常与公子相见,不想今日”
“不必再寒暄这些,言公子时间有限。”辛辞伤在一旁提醒道,嘴角挂着笑。
净明阖眸长叹,道:“敢问公子,谢大人如今是否安好?”
“谢闻枝?你问他做什麽。”言栀问道。
净明并未答话,只蹲下轻抚石碑上字,时过境迁,那石碑上已模糊不清,但言栀隐约还瞧见上头似乎刻着人名,是一座孤冢。
“我出家前曾是随军打仗的守城将领,一次战役,为护我主险些殒命,家主令我回京安养,谁知尚未离开朔北,便听闻破燕城遭遇奇袭,家主下落不明,我迅速折回,只寻得了他的尸身”净明喉头滑动,缓慢说道。
“这是他的冢?”言栀仔细瞧着石碑,一字一顿道:“谢之悌,你是谢氏旧人这是你主之名?”
净明的手指滑过石碑上的名字,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净明是我佛号,谢之悌乃我原名,而这石碑下埋的却是我主,他被奸佞所害,不得入土为安,好在我及时寻得他的尸身将他下葬,以我之名,方才夺过搜寻。”
言栀顿了片刻,试探问:“何以知晓是被奸佞所害?”
净明眼眶湿润,一副面孔枯槁悲恸:“我回到破燕城时战争已然告捷,大军班师回朝,只有一队兵马在搜寻我主尸身,我混入其中方知这是陆将军之令,不可忤逆,寻我主尸身也不过是让他落得混战而亡的死因,好埋去乱葬岗,往后不被人知。”
辛辞伤正欲开口,却被言栀抢先问道:“陆将军可是南厉陆惟明?你的主子是谢岷?”
净明如释重负般垂首,道:“是,我主谢岷,他被奸佞所害,死的无辜若非我没有证据,无法与大公子相认,如何会将事情拖至今日?”
言栀退后一步,目光警觉:“为何寻我?此事你该寻谢闻枝的,有何故引我至此?”
却听一声叹息,辛辞伤拍了拍言栀肩头,“放松,你难道不知陆氏之于谢闻枝有养育之恩?你让我们贸然去寻谢闻枝,他岂会相信我们并非挑拨?”
“不管大公子是否相信,我知晓公子此番前来朔北是为寻主上遗骨,我只不过是想尽最后忠义,请公子带主上回到谢氏归园,与家人葬在一处”净明字字恳切,不像有假。
言栀一时无措,半晌,他颔首道:“我虽不知你们是和用意,你又为何与南啓旧人勾结,但这终归是谢氏家务,我不好擅自做主。”
辛辞伤听后,嘴角微微一弯。
“陈觞,”言栀冷然道,“你若想借此使陆、谢两族内斗,你好收回南厉兵权,坐收渔翁之利,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管是谢闻枝还是陆相宜,他们没有你想的这麽蠢。”
辛辞伤脸色稍变,哂道:“好心当做驴肝肺,要不然说这好人活不长呢,带我回大营,我与谢闻枝解释。”
“死了这条心吧。”
言栀暗暗记好路线,重新上马,遥望不远处,姓陆的百夫长尚在,言栀骑马赶回,一鞭子抽在他背上。
“嘶”这一抽,铁定皮开肉绽。
“回去听候发落。”言栀冷声道,盯着百夫长,他不敢有所动作。
朔北大营内,魏阶等得有些焦急,直到瞧见言栀,他又是一鞭抽在了陆百夫肩头,百夫坠马,而言栀依旧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衣领,一路拖行至大营前。
“这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言公子这是?”近侍喃喃道,一旁的魏阶面色说不上太好。
“殿下,”言栀马上行礼,百夫长委顿在地,奄奄一息,“我已然探过,并没有什麽百人军队,更不是什麽商队,此人居心叵测,还请借一步说话。”
魏阶眉头略微舒展,挥了挥手,让近侍退至一旁。
言栀方才说道:“此人勾结外敌,我随他向前数十里,不见军队,唯有一外族打扮的男子,说什麽欲与世家合作,重回游京的荒谬话语,我虽生的晚,却也知晓此人动的是複国之心。百夫长与他是旧识,不敢禀告公主,却早已心中萌动贪念,方才故作此番说辞,引我与他一见。本想杀了他一刀了事,但终归是公主手下之人,还是公主自行处置吧。”
百夫长拼命昂首,目眦欲裂:“方才明明不是这麽说的!你要害我!你要害我!”
言栀轻笑道:“我所言非虚,却也没想过要公主信我,只是你这等不忠不义的东西本公子最是厌恶,宁可杀了你方才痛快。”
他才不管什麽孰真孰假,真相为何,魏阶不知辛辞伤底细,但军中若有军士通敌有之嫌,死上多少百夫千夫也是在所不惜。
魏阶面色如冰,冷眼瞧着百夫长,心中一股恶寒油然而生,“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