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醒想到魏阶放浪形骸,恣意潇洒,活得倒也算是痛快,而徐辞盈依旧被困在那四方天地,死了父兄,无人依靠,便忧愁暗生,默声不语了。
转而望向一旁,江潜略饮薄酒,便不再贪杯,一直同言栀絮语,直到月悬中天,言栀支撑不住,便也借口道:“总觉得胸闷,我出去透透气。”
江潜执着他的手道:“先回帐子休息,我一会便来。”
言栀微笑颔首,转身撩开帐出去了。
方出帐子向前行走几步,言栀转了转胳膊,深深呼吸,草原褪去寒素,已然萌生一片新绿。
“谢兄?”言栀扫见浅草中席地而坐的谢闻枝,不由心生疑窦。
谢闻枝方回过神来,擡眸一笑:“坐。”
言栀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问:“谢兄不在里头喝酒,在外头吹风做什麽?”
“坐太久了,出来透透气,”谢闻枝说着,指向远处浅草,“你瞧,这朔北风霜如刃,荒草轻露,光也如刀般闪,实在可惧。”
言栀瞧那晶莹露水,道:“朔北的寒冬确实可怖。”
谢闻枝却摇头:“不是寒冬可怖,是这朔北,每一方寸皆是鲜血作肥,滋养百草,每每想到此处,便会想起我的父亲,尸骨未寻,便心生恐惧。”
言栀宽慰道:“朔北虽大,但也便只有这麽大,总有一天会寻见的。”他见谢闻枝并未答话,便改换话题,“抓到呼延灼了,他生性狡猾,想必是藏有许多秘密的。”
谢闻枝深深呼吸,“我多年任职刑部,自诩什麽样的犯人都见过,可唯独没有审过草原人。”
“没把握?”
“倒也不会,”谢闻枝揪一根新绿,在手中搓撚,“我也不知。”
言栀实在想不出令谢闻枝踌躇的理由,“大抵是头一回来朔北,吃住不惯水土不服吧,我上回来朔北也未过多久,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但那会也同你这般整日提心吊胆。后来我遇刺,在病中思索,方知这朔北与裕都并无二致,不过是多了那寂寞荒原,衰草悲风罢了。”
“寂寞荒原,衰草悲风?”谢闻枝侧首笑问。
言栀颔首:“不管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人都是一样的。”言栀坐着,不由打了个寒噤,晚风依旧萧索,不一会儿便吹得头疼。
“先回去吧,你还病着。”谢闻枝余光一扫,瞟见江潜蹤影,言栀略一点头,回头同样望见他。
“谢兄也早些安寝。”说着便跑向江潜,二人说笑着在视线中走远,谢闻枝望着无际草原,出神良久。
纵使盛宴欢饮达旦,次日拂晓,军士兵卒皆照例训练巡视,毫不懈怠,赵醒穿上铁甲戎装,似乎犹有醉意,吩咐手下端来醒酒汤再灌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