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栀闻言颔首,目光转向谢闻枝:“谢兄可还记得,许久之前我曾问过你栀子花香的事?”
“自然记得,我让你去香料铺子瞧瞧,便也是听闻有许多池照的花商运送干花至西市。”谢闻枝道,“事后你可去过?”
“我同兄长去的,买了些栀子回来,但此事一直搁置着,我也无法笃定那些他人身上的花香是否就出于此处。”言栀道。
谢闻枝此时起身,将手递给言栀,后者便借着他的力一起站了起来。
“你也见过言公子了,便好好安心读书吧,我与公子还有要事,今晚便不必再留饭菜。”谢闻枝对疏林吩咐道,而后者听着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哥哥,别着急走啊!”谢疏林望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脚步,不由得揪起心来。
“怎麽?”谢闻枝回首问道,语气平平。
“我你不是说好将功折过吗”谢疏林委屈道,但这份委屈在谢闻枝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语气逐渐冷淡下来,说道:“我听你方才言之凿凿,期间也不少谈及裕都近来琐事,就连你被关在家中却也知晓这些长短事,看来这心思也没花在古今名作之上,此番你有功劳不假,抵去了前些天的过,但今日之过又用何抵?”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谢疏林眼眶泛红,似有泪光,言栀夹在其间左右为难,他深吸一口气,视线忽左忽右地乱飘。
“哥哥从来不想放我出去!看来我的过非得回到十年前上朔北战场才能抵!”
谢疏林正发作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震碎了他未说完的话语,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见谢闻枝携言栀扬长而去,最终还是忍不住,肩膀发着抖,他的泪水如泉涌般洒在了那本《大学》之上。
穿过回廊,谢闻枝便要出门牵马,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又将马儿带回了马廄,最终决定还是与言栀走去西市。
“谢兄疏林他?”言栀身子微微一僵,抿着略显尴尬的笑容提起。
谢闻枝却好笑地摆了摆手,侧睨着谢宅的方向,笑道:“无妨,他便是这般的性子,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事多,让他出来恐怕遭人算计利用,还是再等上几时吧,权当做磨他的性子。”
言栀从前只当谢闻枝严厉,却不想长兄如父此言非虚,考量甚多。
“之前你来问我,是因曾经在赵府沾染了那栀子花香,当时不甚在意,却不想后来林近侍在撞柱而亡的工部侍郎身上也闻到了这气味,这才来寻我一问,可是如此?”谢闻枝道。
“是,”言栀说道,两人佯装轻松随意在长街上阔步走着,好似只是无事散步一般,“确实如此,当时只觉得两次都闻到了这样的气味,心里觉着蹊跷。”
谢闻枝放慢脚步,目光投向言栀道:“确实蹊跷,倘若这地图上画着的正是你买干花的那几家铺子,那此事便愈加複杂难言了,更何况这是在赵醒府上寻得。”
“如此重要的东西,赵醒怎麽不一同带走,再不济也提前销毁?竟让谢兄在府上寻得?”言栀问道。
“这同样也是我的疑问,赵醒通敌,叛出京师,而朝廷却对此缄默,期间定有其他蹊跷之处。”谢闻枝淡淡道,“你可有什麽知道的隐情忘与我说了?”
言栀一怔,脚步停顿了片刻,随即佯装镇定跟上了谢闻枝的脚步,“一时却也想不到什麽,大抵是这些日事情太多,有些细枝末节的重要与否我也把握不住,或许还有些忘了的,今晚我问问兄长,若有什麽细节,明日去刑部告诉谢兄如何?”
他想到了不久前与徐辞盈的对话。朔梅罹霜雪,不肯凋帝师。他决定还是要征得江潜的意见。
谢闻枝听他言罢,微微一笑:“好,若是有想说的,什麽时候来告诉都不重要。”大约是自知如今的处境,自己也不好逼他。
“我认得这条路,”言栀面色不改,说道,“那日去买香料,走的便是这条路。”
谢闻枝“嗯”了一声,以示知情,他擡手揉了揉眉心,方才说道:“再看看,往里头走些便是疏林说的那些铺子。”
二人一路走着,话渐少了,注意力全放在了那道路两旁的风景之上。
言栀心中忖度着,将眼中所见之景与心中所记反複对比,终于在一处人烟熙攘之处,言笑晏晏之声中驻足停留,“谢兄?”言栀唤道,谢闻枝也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这分明便是那地图所绘的模样,就连同摊面所摆之朝向也同图上绘制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便是这了。”谢闻枝正色道,他未曾想真让自己的弟弟说準了话。
言栀弯下身撩袍进了一间铺子,那铺子极矮,便是那些商人为存放之便自家搭就,只能承受风雨,不堪再受其他。
“掌柜在吗?”言栀向着那黑黢的铺子里头问道,只听得一连串的应和,一位较言栀稍矮些的中年男子躬身出了铺子,言栀觉着他略显眼熟,恐怕之前的栀子便是从他手上买的。
“在!在!公子要些什麽?这般晚了,公子暂且等等,我支个灯出来。”那掌柜说道,不久便挑了盏灯挂在了铺子前。
言栀略笑笑,道:“掌柜,不知是天晚还是我记错了,记不得先前究竟是在哪家铺子买的东西,不知这些铺面可有变过地方?易过主家?”
那掌柜连摆手:“不曾,不曾!我的铺子从去年便在此处从未改换过了,公子不记得,但小的却见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