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潜思忖片刻,手停在了言栀的腰间,道:“那便跳吧,你从没跳给我看过,一曲都没有。”
言栀撑着池底,挺直了身子,他与江潜对视:“我也没有给别人跳过,你怎的还带醋味呢?丞相连我父亲的醋也要吃?”
江潜笑道:“那你还给我跳吗?”
“说不準,得看我心情,我想跳便跳了。”言栀笑着将指尖上的水弹在了他的脸上,“就当庆祝,我头一回杀人。”
获职
夜已经深了,言栀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不似曾经鸿衣羽裳的轻逸模样,江潜注视着他,脑海里却浮现出春日的河堤杨柳,他招了招手,月光照耀着他们脚下的路,他催促心上人向自己走来。
言栀跳了一曲极其简单的舞,便好像是春风扶绿縧那般容易,但这般容易,却足以让江潜看的入迷了,他们坐在廊下点燃了小火炉,火炉里还噼里啪啦跳着火星,江潜还在替他擦拭着未干的发尾。
“如何?”言栀伸手至火炉前烘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但心中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他实在太累了,跳不出什麽花样来。
江潜笑道:“曾以为自小受烟云供养的言公子本就不可方物,如今一见,终究还是我浅薄了。”他说着,将一旁準备着的披风轻轻盖在了言栀身上,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言栀的侧脸映着橙红的火光,暖和的让他有些犯困。
“果然是文官,嘴上功夫最厉害不过。”言栀笑出声,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闭起了眼。
江潜恐他假寐成真寐,轻轻晃了晃怀中人,温言道:“忍忍,头发没干不能睡,你忘了之前染的风寒了?”
几天前言栀在江潜上朝的空隙里沐浴更衣,洗了头,只是还不等干透便靠在廊柱上睡了过去,直到下了朝,江潜急匆匆地擦干了他的发,喂了三大碗姜汤才肯罢休,只不过依旧是打了喷嚏,染了风寒,小公子下凡头一回生病,难受地躺了一整天,也多亏了那几碗姜汤,不过恹恹两三日便也痊愈了。
言栀搓了搓鼻尖,刚停下,江潜便拉过他的手塞进夹绒披风里。“你不困吗?”言栀问。
“不困,得先把你头发擦干了。”
“明日还要上朝?不能不去吗?”言栀在心里估摸着时辰,有些担心他的睡眠。
江潜轻笑道:“不行呀,最近事多,告假恐惹人生疑,我下朝再回来休息便是,一会干了,我看着你睡着再去书房,还有些公文没处理,到了上朝的时辰我便走,也不会吵你好眠。”
言栀乜了他一眼,昏昏沉沉道:“当真是神仙哥哥不用睡觉,但为什麽我整日睡不够呢。”
江潜听闻此言眼神黯淡了片刻,小公子在月宫伺候时便消耗了太多法力,下了谪仙台摔得太狠,说是身同凡人也不为过。
“你整日闹腾,不困就怪了。”江潜淡淡道,眼中多了点笑意。
说道此处,言栀大抵是想起了些什麽,转过头来看着他:“我明日还得去找孟先生呢。”
“找他做什麽?”江潜疑道:“此时当该避嫌才是。”
言栀摇了摇头:“我从小路走,乔装成礼佛的模样,不会被人发现,我得去和先生说明白,让他替我解释几句。”
江潜将他往怀中带了带,生怕让风溜进他的衣裳里,“孟黎书知道我们的计划,谢闻枝也知道,他自然会解释。”
闻言,言栀忍不住“啧”了一声,“我戏弄他了,和你说了的,我用弓弩扎了他好几个窟窿呢,我还吓他来着。”
听到此处,江潜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神情,颇为不解地看着他。
言栀讪讪地挠了挠脸:“这也并非我本意云岁骛的暗探太多,藏匿在林子里,我实在是看不清他们在哪,想着做戏做全套,狠一点準没错。但是好像直到最后我也没看见那些探子”
江潜愣了片刻,忍俊不禁道:“无妨,云岁骛本就狡诈多端,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人在看你,况且你与他合作时说是与陆相宜仇怨颇深,若你就这般草草做完了戏,那才叫惹人怀疑。”
言栀抿了抿嘴,道:“也就你这般说了,换做谁被捅了这麽多下都不乐意,明日散了朝,咱们还是去一趟大相国寺吧。”
梦中,言栀依稀听见了书房门开门关的声响,大约是江潜上朝去了,一个半时辰前,江潜坐在榻上与自己絮叨着那些朝廷事,不消半晌,言栀便梦会周公去了,他这才安心离开。不知过了多久,言栀正安睡着,一串急促的脚步闯入梦乡,他抗议似的皱了皱眉,还不等晃过神来,便被剧烈地摇晃起来。
“公子、公子?言栀!言栀你醒醒!言栀!给我起来!”
言栀艰难直起了身子,半梦半醒地看向林随意,“疯了?”
林随意一把掀开被褥,将言栀支了起来,道:“清醒点!陛下召你进宫呢!”
“进宫?进宫干什麽?江潜呢?”言栀迷迷糊糊不知他所云为何物,只觉得头晕眼花,只想要睡觉。
“大人在宫中等你!快起来吧,冯内侍亲自来接,如今已经喝了两盏茶了!”林随意胡诌道,他只想让眼前人快点清醒过来。
言栀这才恍惚地下了床,林随意连忙为他翻箱倒柜地找合适的衣裳。
“为什麽要召我进宫啊?”言栀尚且疑惑着,这便已然被林随意套上了袖子,系上了衣带。不一会儿,他就穿戴整齐被推出了门,院子外果真立着冯诠。
冯诠见的人多了,在皇帝的身边伺候已久,早便知晓哪些人举重若轻,谁人不可一世,何人又非池中之物,言栀并未官衔在身却屡受皇帝召见,敕造的雪庐还在江府半支着,这又是何等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