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想法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云岁骛斜了他,刘恪时便乖乖闭上了嘴。
此时,云岁骛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季先生,颇为玩味的说道:“那丞相呢?季先生与丞相颇有渊源,不妨猜猜看丞相会说些什麽吧。”
季先生淡笑道:“陛下心意不可猜,丞相心思亦不可猜,况且我一介平民,如何懂这些官场之事?”
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云岁骛不想这先生有着两幅面孔,一时没了话,他瞪了眼刘恪时,后者便连忙滔滔不绝起来:“堂堂丞相大人,如何位至丞相,那当然是靠着一副好口才,三下五除二,仅用了两三句话便说的二位殿下不知该如何吵下去,虽说陛下面上无颜色,但谁不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丞相这和事老当得圆滑老练,哄得龙陛下心大悦呢!”
云岁骛骂道:“好啊,敢议论大人们了,这张口就来的本事谁都学不来,还不知你在外头怎麽说主子!你以为我是北边来的,便有那好脾气由得你放肆?”他一脚将刘恪时踹翻在地,没用上什麽力,刘恪时便“唉哟,唉哟”地叫起疼来。
季先生轻咳两声,打断了这一场闹剧,温笑道:“虽说陛下并无规定期限,但这案子拖着更难以施展拳脚,更不好辜负圣人所托,云大人还是好好说说此后的计划吧。”
云岁骛虽与刘恪时打闹着,实则早已洞若观火:“辜负圣人所托?先生莫忘了,圣人并无所托,这桩案子的真兇是谁并不重要,或是说,咱们的陛下,圣人,他根本不关心刺客是谁,也不关心是谁查案。”
季先生笑容依旧,只是更加刻意了几分,云岁骛所说不假。
云岁骛继续说道:“关键是陛下想让谁来当兇手,事情拖到如今无非是揣摩个圣意罢了,既然圣意不可猜,那便等着贵人们自己查便是。”
季先生何尝不懂云岁骛的意思,他将斗笠盖在了茶壶之上,任云岁骛盯着,他自是一幅笑颜。
“季先生,听我一言,”云岁骛缓缓说道:“替人改命不如隔岸观火,否则命改不成,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骚,那便得不偿失了。”
“在下从未想过替谁改命,大人自有大人的考量,雍王也有雍王的心思,在下也有在下的所求,只不过与在下不谋而合的是大人,而非雍王罢了。”
云岁骛点了点头,自知劝不动他,便说道:“那单子陆相宜大抵会全都走遍,我本想着寻一良机,如今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季先生颔首道:“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云大人可否满足在下一桩心愿?”
“哦?”云岁骛挑了挑眉,笑道:“季先生但说无妨,本是同舟共济,你的心愿便也和本官绑在一块儿了。”
季先生面上古井无波,实则内心早已汹涌澎湃,他克制住情绪,淡淡说道:“都道陆公子红衣翩跹,热烈如骄阳,若能看他再穿一回红衣便好了。”
慈云
裕都城早便流传着陆相宜“红衣少年”的名头,最早是同他父亲搬来裕都,还是孩子的陆相宜便穿着一袭红衣,他与谢闻枝在那时相遇,从此以后,耀眼夺目的赤色便就永远烙在了谢闻枝的脑海里。再是拜师学艺,拜了碎云先生,学了一手问诊的手艺,他一身红衣引人夺目,自然也就看见了他身后挂在的招牌。
红衣少年马上驰骋的模样何人不羡?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惹人侧目的。
苏掌柜在册上记录着陆相宜的身量,他的变化苏掌柜一眼便瞧了出来,更高了,但腰却未变,上回来时二尺二,现如今依旧是这个数。正写着,苏掌柜时不时擡头瞟一眼,看他人在何处,又在做些什麽。
“爹阿爹”突然,柜台下冒出一个小豆丁,小豆丁正揪着苏掌柜的袖子嗫嚅着。
苏掌柜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无比,他爱怜地看着这个垂髫孩童,她正是掌柜的爱女。“囡囡怎麽来了?”他将女童抱起在怀中,那孩子顿时便“咯咯”笑了起来,“囡囡要喝茶!囡囡要喝茶!”
苏掌柜顺着她的手打开了盖碗,里头却只剩下被浸润后瘪堆起的茶叶,没有一点水,囡囡瞧着盖碗中的这幅惨淡模样,不由得翘起嘴来。
苏掌柜笑道:“小孩子喝了茶,半夜不睡觉,大灰狼可要来抓哦!小心些捧着,让娘倒些水。”说完,苏掌柜瞟了一眼陆相宜,囡囡同样偏过头去看清了这位客人。
“快去吧。”苏掌柜笑着将囡囡稳稳当当放回在了地上,囡囡捧着盖碗小碎步便跑走了。
苏掌柜再次拿起量尺再度走到了陆相宜的面前,笑呵呵道:“公子,还有一处恐怕出了差错,小的再为公子量量?”
陆相宜放下手中端详着的暗纹布料,颇为礼貌地转过身来任他丈量。
苏掌柜手上细细量着,又在心里推算着时间,手上的动作不由放慢了几分,当他在余光中又瞧见女童的身影时,他收回量尺,道:“真是劳烦公子了,年龄大了什麽都记不住。”
陆相宜一句“无妨”尚在嘴边还未说出口,便见女童向着自己跑来,将盖碗高高举起:“爹!喝水!”
苏掌柜止不住笑:“慢些,小心些。”
只见话音刚落,那女童便好像绊倒了什麽似的便往下摔去,生怕她砸碎了盖碗伤了自己,陆相宜眼疾手快便将她抱了起来,盖碗未碎,水却洒了他一身。“可摔着了?”陆相宜关切问道,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那片污迹。
女童嘟囔着嘴,一脸的委屈模样,苏掌柜大惊道:“让你小心些吧!有没有伤着?”他从陆相宜怀中接过女童,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方才十分抱歉道:“小女顽劣,沖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