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一位男子坐在了陆相宜的对面,没有介绍,陆相宜一擡头便认出了此人。
随着“啪嗒”两声,陆相宜扔下几个铜板,不太想理会他。
“不着急走,再来两张豇豆饼,快些端来!”男子沖着一旁掌勺的喊了一嗓子,那店家就笑嘻嘻地应下,去準备饼子了。
陆相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冷淡,“阁下何事?”
徐让尘放下斗笠,搓撚着手指,说道:“公子不懂规矩,当初求我家殿下办事的是公子您,现如今又要疏离,岂不是要打殿下的脸?”
陆相宜哽了一下,他眨着眼像是脑子正飞速转着,想着该如何解释,“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让有心之人瞧见了,那便是我害了殿下。”
徐让尘没擡头,笑道:“公子多虑了,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那都是躲不过逃不过的,若是刻意隐藏,那才是多此一举。”
“殿下可是查出些眉目了?”陆相宜没有接徐让尘的话,反倒是问起他来了。
这时,店家端来两个碟子,两张豇豆饼还在滋滋冒着油,鹹香味早已窜进了鼻子里。陆相宜咽了口口水,他夹起饼二话不说便咬了起来,不知是这饼太过诱人,还是说他在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徐让尘笑了两声,夹起饼同样吃了起来,“陆尚书的事殿下一直留意着,只是公子现如今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查案吗?”
陆相宜“嗯”了一声,又喝了口汤,“我不认识许朗,我没杀过他。”
“公子自说没想害他,但条条证据全都指向公子,”徐让尘漫不经心道,“纵使刑部信任公子,那大理寺呢?纵然殿下信了,那陛下呢?”
陆相宜吃着饼,没有答话。
“还是说,公子要躲在大相国寺一辈子,再不複出了?”
陆相宜吃完了饼,他舔了舔嘴,等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徐让尘止不住大笑起来:“你回哪去?回家?你有家吗?自己大难临头了还不自觉,还想替父报仇?还是跟着碎云好好学着吧,等到有朝一日你能算出自己的命数了,在下山或也不迟?”
陆相宜在桌下捏起了拳,表面却仍旧平静:“殿下想要做什麽?”
徐让尘点了点桌子,寻思了片刻,道:“不过是请公子去一趟沁雪宫罢了。”
“好,”陆相宜抿了抿嘴,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我和你去。”
徐让尘一挑眉,笑看着他,说道:“那便请公子上车吧。”他按下铜板的手指在他面前指了指东南角,果不其然,几个杂役打扮的侍卫站在一辆马车旁,这一切在这闹市之中显得都是格外寻常。
“呵。”陆相宜看到那辆马车时不禁嗤笑出了声,他同徐让尘一同上了车,坐定后才说道:“难为殿下费心,竟这样大费周章的来寻我。”
徐让尘自然还是一副笑面:“殿下的贵客,自然要好生请的。”
马蹄声一路响着,车厢内一路无话,不知多久,原本嘈杂的人声逐渐匿了去,起而代之的是略带肃杀的静,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逐渐停下,徐让尘下了车,只有他与陆相宜两人缓缓向宫门走去,一前一后,间隔不远。
侍卫正欲向前阻拦,徐让尘便拿出了令牌,侍卫们随即放下了刀,恭恭敬敬在一旁站着,陆相宜已然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的场面,印象中上一次做这个动作的还是陆惟明,他有皇帝亲赐的进宫腰牌,每每进宫他都会带着陆相宜。
但去那沁雪宫,还是第二回。
按理来说,魏邤已然到了该分宫住进王府的年龄了,但宫外王府形同虚设,偶尔睡觉罢了,更多的时候他依旧住在沁雪宫,那是贵妃的宫殿,而每每魏邤在时,贵妃便朝着皇帝寝宫而去,永延殿,是皇帝的寝殿,亦是御赐于贵妃同享的寝殿,如此恩宠,何人不羡。
徐让尘将陆相宜送到了沁雪宫后,引他去了厢房。
“殿下呢?”陆相宜见四下无人,心生疑虑道。
徐让尘恭敬道:“殿下被传唤至了御书房,请公子在此等候片刻。”
“要等到什麽时候?”陆相宜皱起了眉,师父的警告犹在耳畔,他不敢不早些回去。
而徐让尘却笑而不语,沖他做了一个压低声音的手势,随即便关了上门,自外头锁上了屋子。
陆相宜心下大惊,这是将他软禁了?他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大约过了四、五个时辰,外头的天已然暗了下来,陆相宜蜷在椅榻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该如何向碎云解释这发生的一切,夜色逐渐深了,外头徐让尘的身影仍旧在那门旁,他无法想象徐让尘是如何这般纹丝不动站了这麽多个时辰,他感到有些饿了,自己的胃时不时催促两声,发出“咕咕”的声音,这倒让他没有一丝困倦。
“请来了吗?”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人声,徐让尘低声回答了问题,屋内的陆相宜终于坐不住了,他仔细倾听着,门外确确实实是魏邤的声音。
“殿下!”陆相宜没忍住喊了一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他看见魏邤的身影倒影在了窗子上。
“殿下!敢问、是殿下吗?”
话音刚落,一阵锁钥相碰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屏息凝神,等待着门开。
“吱吱呀呀”,门打开了,门外笔挺站着徐让尘,还有他身旁站着略显疲卷的魏邤。
“殿,殿下。”陆相宜将目光投向他,屋外很黑也很冷,只有宫人手上的几盏灯照亮魏邤眼前的那一块角落,魏邤脸很白,恍若是尸体的煞白,只有暖黄的灯为他添了一些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