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你的意思是……”
“我想若是舅父乐意,四叔也同意,不如叫他到我公主第上来做事。我家里的那几个属官,早就忙不过来了,”谢宜瑶放低声音,“四叔你是知道的,那么多的田宅邸舍,几个人怎么打理得好呢。”
谢冲心下了然,谢宜瑶这两三年来私有的资产,虽不及他,但也很可观,这他是知道的。公主第上的属官不多,袁睦又是她舅父,侄女想借此讨个方便也很正常。
“这当然好了。但这主簿之职当初是阿兄的意思……”
“只要四叔和舅父同意,以侄女我这张嘴皮子,还怕劝不下父皇吗?”谢宜瑶一幅心有成竹的样子,她确实早就准备好了搪塞谢况的说辞。
“哈哈,”谢冲坦然一笑,“不过四叔劝你一句,你这舅父,可不好使唤啊。”
“四叔何出此言哪?”谢宜瑶作疑惑状。
“他是个规矩的,不知变通,做事也不爽利。你要他管财务,恐怕要给自己添不愉快了。”
谢宜瑶装作思考了片刻的样子,半晌,笑道:“这好办。我叫他们各尽其职便是,舅父是这样的性子,正好让他去管月钱、守库房,岂不是很好?”
能扯掉袁睦这个大麻烦,谢冲是再乐意不过了。这事既然是谢宜瑶主动提的,事若不成,她自会绞尽脑汁,阿兄那边也不需要自己去求。
只是谢冲多少也察觉到,谢宜瑶这时候和他来讨袁睦,多半和今日之事脱不了干系。既然袁睦和柳十四是在街上起的冲突,能传到她耳朵里也算正常,谢冲并未多想。
他想,与其日后麻烦,不如当下坦诚相待,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反正只要袁睦不在他眼前碍事了,他也犯不着为难人家。
“……便是如此了。”谢冲侃侃而谈,把今日袁睦是在哪儿遇到的柳十四,又是怎么就来了王府,以及先前各自都说了什么,有轻有重地和谢宜瑶说了一遍。
“竟有此事,那个柳十四是什么来头?”
“不过是个落魄子弟,”谢冲口上也不客气,“与柳融他们一辈,在族中排行十四,今日是因为他和义远交好,你舅父又是我府上的主簿,这事才闹到我面前来的,原本应该是不相干的。”
谢宜瑶听他语气有些哀怨,顺着说道:“这等小事,何必惊动四叔呢,丹阳尹竟然不管的么?
谢冲扑哧一笑:“阿瑶不知,这些小事并不归丹阳尹管,而是由建康令操办的。不过你说的对,确是有人失职了。”
谢宜瑶赧然:“我实在不太懂朝堂上这些事,四叔见笑了。”
谢冲听了,不觉有异。在他的概念里,谢宜瑶再怎么有野心,到底是个对朝野没什么见识的。
但他不知谢宜瑶这话其实半真半假,她一时半会分不清几个官员实际上的职责是真,但要说她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就是假话了。
……
袁睦对此提议并无意见,于是谢宜瑶没过几天就又进了宫,在谢况面前好说歹说,还搬出了袁盼,最后这事终究是定下来了。
可惜官员制度是白纸黑字定好的,原先的家令家丞不走,袁睦只能名义上在朝中挂了个闲职,领固定的俸禄,实际上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起搬到了公主第角落里的院子里,分担一部分临淮公主家令的工作。
谢宜瑶怕袁睦多嘴,也没把那些私产的管理交给他,因此袁睦并不知道谢宜瑶在外头有几亩田,每年能进多少利。他还时不时向谢宜瑶抱怨,说谢冲在王府里头大量堆积财帛,在外大肆敛财,恐怕别有所图。谢宜瑶虽然心虚,却也跟着附和指责几句。
至于袁睦原先在江夏王府的职位,后来由萧延接替,那就是后话了。
谢宜瑶向谢冲要走袁睦的目的,除了最开始想要尽量避免他们之间的冲突之外,还有许多原因,比如确实缺人手,不想让何家令一人管太多钱,希望能有个人可以和她一起聊聊阿母……还有就是,想多看看表妹。
“瑶姊,这个字怎么念?”
“这个啊,是和睦的睦。这是你阿父的名讳,平日里可不好乱说的。”
袁睦的女儿袁敬亭今年六岁,从小就对诗书有极大的兴趣。袁睦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让女儿读书,无奈她总是好奇地问他这个字的读音、那句话的意思,袁睦也不好意思不回答。长久下来,她自然就能看懂一些简单的书籍了。
正是因为袁睦并没有专门请夫子来教她,袁敬亭平日读什么书,全凭她自己的喜好决定。她偏偏不爱看四书五经,反而喜欢读一些杂史笔记。
而这些东西,恰恰是谢宜瑶也爱看的,因此两人很是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