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净秋说着,由着下人搀扶到众人旁,她低头看着白布掩盖的尸体,安抚着哭红眼的老妇,“本官知尔等受人蒙骗,做出此等荒诞之举,此次不再追究什么。”
“谭大人,我孩死得冤,死得冤啊…”老妇跪倒在地,那一眼似裹挟了好些情绪。
谭净秋将人扶起,字字掷地有声,“本官在此立誓,必将装神弄鬼之人绳之以法,还沐川一片安宁。”
纷乱其二
幽深的密林笼罩着浓雾,日光透过枝叶间落下点点光斑,晕开在了潮湿的泥泞中,忽而有力的马蹄声传来,年少的将军纵马驰过。
刮来的厉风卷起她肩上的红缨,而她身后,接连青阳守卫驾马追上。
“秦统领,越过这座山,再行数十里,便可到延门了。”开口的守卫紧拽缰绳,从水坑上一跃而过。
秦箬应了声,眸光难得沾染了些愁绪,她望向远处,放远的目光似穿透密林,到了似处战火之中的延门。
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境,她手中没有千军万马,亦非万敌之勇,恐怕如今能做的,唯有与百姓共存亡,撑到援军赶来。
今早邹筝怂恿百姓闹事,不过是个引子,秦箬正想带人离开沐川,满身带血的探使倒在了郡守府后门那。
等府中下人发现时,她已奄奄一息,撑着口气只为将紧握的密信送出去。
旁人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她送来的密信上,血红的四个大字——
延门失守
惊鸟的嘶吼刺穿天际,那一刻,天色暗沉了许多,她们站在尸体旁,悲愤交加,蔓延至全身的却是艰涩的无力。
然后,秦箬出城了…
郡守府中静谧无声,后门简朴的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一路到了府署。
下人抬来轿凳,谭净秋从马车内探出身,她腿上有伤,却拒了下人的搀扶,步伐虽慢,但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她自莅官以来,屡次三番遭世家大族的白眼,闻愚昧百姓的讥讽,然终未尝轻言弃志,始终念着陛下当初对她的知遇之恩。
非坐以待毙之人,断不会学着谢渝的窝囊样,躲在府中痛哭流涕,她当坚守后阵,不乱前方将士的军心。
她身后跟着的下人撑着伞,像是在挡身后的风,官署的大门缓缓合上,黑夜中倏地落了蒙蒙细雨,泼开的水雾遮住来时的路。
裙摆湿了一块,淡淡腥味萦绕鼻尖,是地上积留的血。
文官见不得血腥场面,可此刻谭净秋站在摆满的刑具前,目光不躲,直直投向那张糊着血的脸上。
“你扮作水鬼,杀害百姓,而后又将罪名诬陷到秦统领身上,是想让郡守府自乱手脚。”谭净秋淡淡说道。
闻言,捆在木架上的邹筝看了她一眼。
“你不必急着辩驳,本官已派人去邹家,想来很快有了证据。”
“那又如何?”邹筝反问。
她的目的已达到了,郡守府这些日子忙着查水鬼的案子,顾不得其他事。
“一切尚未了结,终局未卜。”谭净秋不慌不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