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终于有了动静,起初是最外面的一根绳子轻颤了一下,看守的人还以为是风吹。随着第二根、第三根绳子一个接着一个抖动,幅度越来越大,他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他们上来了!”鸾德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她身边空空如也,不知道顾皎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伸手探了探,鹅毛坐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灯笼已经熄灭,烛泪悬在黄铜灯座上。鸾德站起来,朝阳初升,露了半个脸在海平线,迎着灿烂的阳光,她半眯着眼,看到顾皎站在崖边。晨风掀起顾皎的裙角,衣袂飘飘,腰杆笔挺地像一柄长剑。谢芸第一个爬上来,顾皎伸出手拉了她一把,不知道是不是鸾德的错觉,她好像在谢芸的袖子上看到了几点殷红。谢芸一上来,就塞了个东西到顾皎怀里,东西被明黄色的绸布包裹,四四方方,顾皎一入手就不留痕迹地护在胸前。李镖头紧随其后,气喘吁吁,他刚毅的面庞上飞溅了不少暗色的星子。他刚上来,就喊人要了半壶酒,一口气喝了干净,龇牙咧嘴,活动着臂膀。后面陆陆续续有人上来,鸾德数了数,少了两个人。“底下的确有不少财宝。”李镖头拿着酒壶晃了晃,扔进小厮怀里,抹了把嘴,“老子自认为御下有方,没想到居然出了两个腌臢泼才,要不是谢老大出手快,老子的手臂就要少一条了。”说着,他活动了一下臂膀,右肩上有一道一指来长的口子,里面皮肉翻开,鲜血早已凝固。“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启程回去。”顾皎吩咐,“来人,给李镖头治治臂膀!”鸾德呆愣愣望着顾皎和谢芸过来,还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这就完了?不是说此次十分凶险吗?“愣着干嘛?还不上车?”顾皎拍了拍鸾德的肩膀。“这就要回去了?”鸾德问道,“我带来的人还没……”顾皎竖起食指挡在唇前,眼眸低垂,眼中有一道亮光闪过,鸾德不明所以,还是闭上了嘴。林间传来马匹喷鼻声,沉重的步伐由远及近,叮叮当当的铁器响动给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怕是,不止一点人。”谢芸低低道。一道高大的人影从树林的阴影后显露出来,漆黑的黑甲反射太阳的光芒,流光溢彩。在闽南炽热的艳阳下,通体却仿佛带着寒气。在这人身后,跟着二十个整齐划一的骑兵,皆一身黝黑重甲,手持长矛。“贺沙殿下,没想到您会跟着我这么久,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我都要怀疑你暗恋我了。”顾皎苦笑,摊开手,“不知殿下大动干戈前来闽南,是为了何等要事啊?”耶律贺沙取下面具,露出一张阴柔秀气的面庞,白净的脸在黑甲的衬托下若雪般白,更添几分鬼魅。“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耶律贺沙的声音极低,琥珀色的眼眸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不再是初见时那温柔爽朗的模样。看来揭发了他的秘密,装都懒得装了。顾皎在心里冷笑。这闽南太守也是吃干饭的,云南好歹能说是和他国接壤,闽南海关本是兵家重地,居然连这处都守不好。不过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天子荒唐,底下的人又怎么会尽职尽责?不私自涨税大肆剥削就算了,尸位素餐都算是有良心。“东西?我不过是派人采了血燕,殿下这都要抢啊?”顾皎一脸为难里夹杂三分嫌弃,“这底下洞穴里还剩不少,我看殿下带了这么多人,下去摘血燕肯定比我的人摘得多。”“顾皎,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耶律贺沙抽出长刀,遥遥指着顾皎的咽喉,“先帝内帑,护国玉玺。”耶律贺沙一字一顿。“把东西,交出来。”“交出来?”顾皎挑起一边嘴唇,“那就看您有没有这条命喽。”耶律贺沙冷冷道:“什么……”就在下一瞬,坡下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一排黑影缓缓地从山坡下升起,刀光泠泠,铁腥味席卷热浪扑面而来。数不胜数的滇军横展,将辽骑团团围住。领头的青年将军一声令下,前排盾兵跪下,铁盾挡在前方形成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在前锋之后,一排弓兵拉弓搭箭,森然羽箭若铁树细密的针叶,齐齐指向前方。青年将军高声道:“放下武器!速速投降!”“林卿轩!”鸾德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一把抓住顾皎的手臂,“是林卿轩!”“是我们赢了,贺沙殿下。”顾皎回握住鸾德的手,展露笑容,“你也不想变成刺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