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深醒了。用年柏霄的话来形容就是睡了两天唇红齿白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林子里,那头人面兽从雪坑里拼死一跃而起,锋利的獠牙穿透他的身体。后来呢?“后来我被人面兽一路带进了林子深处,那条路的磁场很重,我觉得耳朵也很难受。”陆南深被杭司搀扶着坐起来,后背垫着个挺厚的垫子倚靠,小心地避开了肩上的伤口。伤口恢复得不错,就是昏迷时间长了,陆南深显得有点懵,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今天家里来人多,家政在厨房里就挺能忙活了。见陆南深醒了也是高兴,跟大家伙说,“小少爷都醒了是好事,我今晚做几道好菜,大家对付吃点,乐呵乐呵。”不知实情,见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终于醒了就觉得是好事大件了。“再后来呢?”年柏霄问,“你怎么对付人面兽还记得吗?”陆南深试图去回忆,但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后他问年柏霄,“你的意思是,我杀了那头人面兽?”他的反应让全屋子里的人都心里没底了,年柏霄急了,探身,“不是,你再好好想想……”“年柏霄。”杭司轻声。其实都不用再测试了,陆南深能记起前后左右所有事,唯独在林间深处发生的事不记得。他又没失忆,只能是一种情况。年柏霄不吱声了,但能看出来挺心不甘情不愿的。陆南深看了看年柏霄,又环顾一下大家,最后视线落在杭司身上,先是问她,伤势恢复的怎么样,得知没大碍了才松了口气,然后又问,“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一醒来就见满屋子人,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陆南深说不质疑也不大可能。蒋璃能来,陆南深并不觉得稀奇,但他大哥也出现在这,那问题绝不简单。他在陆家是受宠没错,但绝不是娇气,还不至于因为一点伤就能引得长辈兄长们劳师动众,要放下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千里奔赴只为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如果是出自这个目的,那一个视频电话就能解决了。更重要的是,素叶又来了。陆南深想到上次见面的场景,心里头就更是疑云重重。杭司没回答。她不是专业人士,生怕直言相告会刺激到陆南深。而事实上全场除了素叶,谁都给不出一个标准的做法。所以素叶开口了,却是挺突然的,“南深,等你伤好了可以来找我一下。”陆南深微微眯眼,明显警觉,“为什么?”“因为你有睡眠障碍。”素叶回答。一句话说得不但让陆南深吃了惊,其他人也是暗惊了一下。少许,“我……有什么?睡眠障碍?”陆南深觉得像是听见了笑话似的。年柏霄那头更直接,差点笑出声来,“大嫂,你说他有睡眠障碍?他——”下一秒他的脚被杭司踩了一下,狠狠的。后腰被方笙掐了一下,掐得他一哆嗦,然后浑身就软了……外加素叶的一句似不悦的问话,“是你专业还是我专业?”好吧,年柏霄知道自己错了。闭嘴。素叶没拿睁眼瞧年柏宵,看向陆南深,“你知道你昏迷几天了吧?”陆南深摇头。素叶噎了一下。但反应快,又问,“昏迷了总知道吧?”陆南深点头。“正常人受伤也会昏迷,但不会像你这种昏迷数天不醒,而且你的伤口……”素叶的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上半身,把差点脱口的“也不是很重”这话给生咽了下去,改了口风,“重归重,但是伤在身,没伤脑袋上,不该睡这么久。”陆南深始终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素叶又继续道,“我所讲的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更多的我是要排查和检测一下你的睡眠系统有没有出问题,你也知道,我的专业领域就是跟睡眠有关。”陆南深质疑的不是她的专业,而是她的……话。总有种信口开河的错觉。他看向杭司,眼神带着询问。杭司清清嗓子,“是,我是觉得多看看医生没坏处,这种事就跟拜佛似的,佛拜多了自然会有佛庇佑。”陆南深:……这是一回事?他又看向蒋璃,但没等蒋璃发表意见呢就见他移开了视线,看向陆东深,“大哥?”从陆东深平静的面容里看不出什么来,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安抚了陆南深的疑虑。蒋璃还等着表态呢,连宽慰词都想好了,结果直接被忽略。她说,“小南深,你不讲究啊,相信你大哥不相信我?”“嫂子。”陆南深一字一句说,“你跟素医生是好朋友。”很是强调的语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下一句话是,“而且你挺爱坑人的。”“我坑人?有吗?”蒋璃转头看陆东深,十足真诚,“老公?”陆东深都不带犹豫半秒的,马上摇头,“没有。”“看吧。”蒋璃笑呵呵看着陆南深,“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大哥最清楚,谁人不说我讲义气?坑人?没有的事。”陆南深遇上蒋璃也是轴,一针见血,“靳严没少被你坑,集团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南深啊,我这个人忠肝义胆,从来都是宁可自己吃亏不占别人一点便宜,也从不说坑害他人,但凡能被我坑的那一定是缺德带冒烟的。”蒋璃说这番话时相当认真,看着他,“你说你是这样的人吗?既然不是,那也不用担心会被我坑。”陆南深:……行吧,勉强相信吧。反正刚醒来脑子还不算灵光。素叶见这件事终于糊弄过去了,暗地里松了口气。她没步步紧逼,说,“现在重要的是养好伤,一切等伤势差不多了再说。”杭司听了这话也背地里有了纾缓,这人啊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但还是能晚面对一天是一天,尽量去装傻充愣地活着。从陆南深醒来到现在姜愈都在,整个过程里他没说话。直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我现在加入乐团……你还收我吗?”:()四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