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吴谓兴奋的劲头和往常不同,他使劲揪起路平凡,把那信封在路平凡面前扇来扇去,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路平凡觉得事情不简单,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哭还是笑啊?”
“我哥!我哥来信了!”
“然后呢?”
“他就要来接我了!元旦!元旦他就来接我回家了!平凡哥哥,我要回家了!”
路平凡倏地站起来,要拿信来看,但吴谓已经跑跳着绕着他转圈了:“今天几号了?是不是马上就元旦了?我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路平凡没有阻拦吴谓的亢奋,等着他自己慢慢安静一些,犹豫着问:“你哥哥……以前有说过接你出去这件事吗?”
“说过呀,但没有说过具体时间。他刚毕业,以前总说需要一点时间把事业稳定下来,否则我出去之后怎么养活我啊?他在一家很有名的企业工作,实习、试用、转正、升职,现在是部门经理,很厉害吧?上个月告诉我的!这个月就说,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元旦来接我,一起过新年!”
吴谓将来龙去脉讲得非常详细,不像是临时编出的故事。路平凡拿不准这事的真实性,但还是顺着吴谓的情绪往下聊。
“平凡哥哥,我出去之后,就可以帮你联系你的家人,你到时候告诉我一个靠谱的联系方式,我会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哥哥可以帮我作证。然后让他们来接你出去!”
路平凡只是莞尔笑笑,问:“你呢,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吴谓看向远方,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期许:“哥哥说他会带我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城市生活,那里有分公司,他不愁没有工作。我可以在他公司附近找个咖啡店打工,学习,争取以后能开一个自己的小店。我想开个花店,可以卖花,也卖咖啡。”
吴谓对未来的期许太过美好,好到路平凡也跟着他陷入憧憬。那一刻路平凡觉得,吴谓是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而那些美好的愿望,在不久的将来也会逐一实现。
两个身影被太阳包围着,周身仿佛都在发光,那是他们在这方圆之地最幸福的瞬间。
“谢谢老师。”宁思远先起身,柳景然跟着他站起来,身体没立稳,微微踉跄了一下。
试戏间鸦雀无声,演员已经结束表演,但观众仿佛还在戏里没能出来。
“吱嘎——”一声,桌椅挪动的声音有些刺耳,陆一帆站起身来。
他只说了句“失陪一下”就离开了房间。
刘云卿流露出担心的神情,想要跟出去看看,被陆一帆用手势拦下了。
面试继续,那排人中有一位提问:“柳景然,你觉得你演的这个角色,是正常人还是病人?”
柳景然从容回答道:“无论吴谓有没有病,但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没有病,他是正常的。在这本书里,没有人觉得自己有病。”
提问的人点点头,又问宁思远:“你觉得他有病吗?”
宁思远思考了更久,说:“我觉得有。”
台下有些哗然。
宁思远接着说:“没有人觉得自己有病,但在路平凡眼中,吴谓是唯一一个依靠’生病’获得正常情感的人。所以他不会拆穿哥哥的真相,不会告诉吴谓那些都是他的幻想,甚至他也希望能借由吴谓的’病’获得片刻的’正常’。他喜欢和吴谓在一起,是因为他希望能进入到吴谓的幻想中去,那里才是正常的世界。”
几个人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刘云卿说了同样的话:“今天就到这里,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走出试戏间,柳景然问:“你觉得陆一帆为什么离场。”
宁思远也不确定,但他觉得,或许是他们的这段戏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使他不得不抽离出去。
“可能我们刚才短暂的走进过路平凡和吴谓的生命里吧。”
柳景然突然笑出了声,宁思远有些尴尬,自己可能还没有从角色中走出来,竟然说了这么伤感又文艺的话。
“我还挺期待和你合作的,”柳景然说,“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
宁思远现在对柳景然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一方面对于他曾经心机重重勾引夏瀚辰的事还有些心存芥蒂;一方面也摸不准他和周子雄、郑昊的关系到底到什么程度;另一方面,单纯作为演员而言,他和柳景然竟然有着一种天然的默契,他们只花了二十分钟准备了一场没有剧本的戏,这二十分钟里竟然没有一秒觉得自己是在演戏,结束之后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如果我们都很幸运被选中,那我的宣传总监就有得崩溃了。”
宁思远这话的含义,柳景然再明白不过。郑昊和周子雄在舆论上必然会做出一些无可预料的举动。
柳景然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床伴、一个赚钱工具。关键时刻也能做一把匕首,一支枪。但唯独不会让他做自己,做一个人。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柳景然说,“夏老板为你保驾护航,宇宙都要为你闪烁开道。你说的没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有很多实力,唯独少了运气。不知道这次,老天会不会稍稍眷顾一下我呢?”
整整一个月之后,宁思远才收到面试结果。
路平凡这个角色有很多备选演员,这次犹豫要不要用宁思远的反而是伍超导演。
他对宁思远的演技没有顾虑,宁思远对角色的理解也没有问题,只是外形上与他想象中的路平凡有些差距。
其实也不用想象,拿他和陆一帆对比一下,立刻就能看出差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