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凌绝,又添新坟。两道身影站在荒山之巅,一袭红衣,一袭云杉。在两人的身前,前几日关心之墓旁,又添一座新墓。这新墓又是青山亲手葬下。青山的云杉随风摇曳,荡着无法言语的哀伤。“他说什么?”红衣红雁低沉的对着青山问道。青山恍惚开口:“他说,他冲杀进敌营之后,见到了敌方有一个女子,那女子修为极高,应该是敌营新来的统帅。”“但是,他并不认识那人”新来的统帅,不知来自哪一洲,也不知为何忽然大举大来袭。红雁又问:“他便是死在那人的手中吗?”青山点头,沉默不语。红雁眉宇之中只有对战事的凝重,仿佛对于那中年守将的身死毫不在乎。“我知道了。”红雁一身英气,坚毅而威严。“巡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离去。青山看向了红雁的背影,开口道:“他还未走,你要说什么吗?我可代为转达。”红雁脚步一颤,摇了摇头:“妖魔海每一日都在死人,死得多的便也说不过来了,下次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青山叹了一口气,回眸看向了新坟旁那道只有他能看到的虚影。那虚影似有些不舍的看着妖魔海之中的一切。那些景物,那些如今还在城墙之上的同僚。“还有什么遗憾吗?”青山照常问道。那中年守军回过头来,沉思许久。“我的遗憾太多,未见天下太平,未见妖魔海头顶明月,未见妖魔海之中的人与其他地方之人一般心无旁羁”“遗憾多了,便成了奢望,不说也罢。”青山沉默不语,中年守军笑了笑,对着青山一抱拳,“原本以为先生只是一个城中的寻常少年,却没想到先生如此不凡。”能够精通玄门术法,又能送灵的,怎会是普通人。青山默然良久,他嘴角扯了扯,想如中年一般释然的笑,却发现自己面容僵硬。他转过头,撇开了视线。“为何要如此?”“什么?”中年守军不解。青山细问:“为何要守在这里,为何要一直在妖魔海与敌厮杀,离开这里,随便找个地方活着不好吗?”这是他的疑惑,他不理解他们这些撑伞人,到底求个什么中年守军愣了愣,看着青山眉宇间的迷茫。哑然失笑。“不知道呀,只是想要守着妖魔海,护着身后的世人。”中年守军摇了摇头,“其他的没细想,也懒得想。”“若一定要说一个一二三,许是不愿离同伴太远吧。”青山抬起手,那手上的伤,早已消失。但是他却似还能看到那一层草药灰“那你为何对我有善意?”青山又问。中年守军怔了怔,“先生说的是上次给了先生一些疗伤草灰之事吧?”“嗯。”“当时,先生是民,而我是军。军爱民,理所当然,何来的为何?”青山眸中的困过愈浓,久久未言。凉风卷拂荒山,吹着青山的云杉裙摆摇摇晃晃。虚影渐淡,似已到了去时。“此去会是何方?”虚影问。青山摇头:“不知。”虚影无奈:“先生可真不称职,哪怕说一声去往生也好啊好叫我有些安慰。”“我确实不知。”“也罢,走了。”青山作揖:“慢走。”虚影消散良久,青山才缓缓起身。中年守军也是一个穷人,青山为他埋骨也未赚多少,好在没有又是一笔欠账。五十几两银子,都买不到一块灵石。寂静荒山,满地枯坟。落在这关城之内的高山之上,似能看到关城之外的方向,也能看到妖魔海之后的世间。“为何要葬在这里?”青山无人可问。也无人给他答案。沉默间,青山起身朝着山下走去,所过两畔,皆是世间撑伞人的落幕之处。走下荒山,青山并未离开。而是回头看向了荒山之巅。一站,便是一日直到夜幕起来,青山才看到那红衣终于还是去而复返,独自一人回到了荒山之上。红衣萧瑟,在坟前许久。一个回眸,看到了山下的那袭云衫。两道目光隔空相对,在沉默中荡起了涟漪“民与军理所当然。”青山恍惚间呢喃了一声。红雁默然,未有回应。青山想了想,开口呼唤了一声:“大长老!”妖魔海的支天柱上,传下了一道牵引,落在了青山的身上。一道青光涌现,卷起青山消失在了原地。荒山之巅的红雁怔了怔,似忽然明白了什么,眸中扯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她回过头,看向了那坟。“真倒霉,偷偷上坟还被人看到了”红雁缓缓地坐在了地上,靠着坟碑。取出了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壶酒。她靠着坟碑,似对着坟中那离去之人开口道:“本想也跟你说说话的,但是之前有旁人在,也不好意思。”“现在没人了,反倒是不知说什么了。”红雁沉默良久,放下酒壶,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针线在自己的衣摆上,又织上了一针。那一朵朵红花,皆是一针一线织成。看着自己身上的朵朵红花,红雁叹了一口气:“真糟心,快织不下了。”收起针线,红雁又是喝了一口酒。低头看着酒壶,她的嘴角扯了扯。“愿世间,没有爱喝酒之人”一片沉寂之中,红雁仰头看着妖魔海漆黑的夜空。这里,连明月都看不到。“走了,巡司还有事要忙。”红雁起身拍了拍坟碑,转身离去。走出几步,红雁又恍惚间回眸。她对着那坟似笑着安慰道:“放心,有我”“总能有一日,妖魔海会见到明月的。”红衣离去,满山皆寂。只有那坟前被风扬起了不知何年落下的枯叶:()仙道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