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匕首,送到赵嬷嬷眼前,柔声道:“嬷嬷还记得那四个人的名字吗?”
怎么会不记得,曾经她每一晚做梦,都会梦到那一幕,曾经熟悉的家,熟悉的人,一瞬间被毁,宣离为了替她报仇,还将燕嫔赏给他的金簪拿出了宫去来换人情,这四人本应是要判死刑的,但遇上四皇子生辰皇帝大赦天下而变成了流放,但宣离后来告诉他,这四个人都死在了路上。
“将他弄醒。”宁镜看着地上的三黑,冷冷地说道。
白银走上前去,一脚便踩在了刚止住血的断指处。
“啊啊——”三黑尖叫着醒了过来,疼得浑身抽搐,声音已经沙哑,可醒来后才一睁眼便看到了宁镜冷冷看着他的眼,立刻便嚎叫起来:“是桓王!是桓王让我干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其它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不知道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赵嬷嬷听到他的嚎叫,眼神猛地一凝,瞬间杀意涨满整个眼眶!
“你是三黑!”
案发时她在宫中,后来当此案审结时她才能看了那些人一眼,这几人便被带了下去,十几年过去了,三黑为了隐藏身份还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刀,此时又被折磨得整个脸都是扭曲的,她竟然
三黑早已没有了呼吸,只有身体还在血泊中抽搐,但很快也彻底安静了下去,赵嬷嬷拿着匕首的手颤抖着,她看着三黑的尸体,猛地痛哭了起来。
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宁镜就在一边等着,等她哭声渐小时,整个人已经几乎脱力般地歪在那里,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似乎一瞬间便老了十几岁,十几年前那一场灾难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又再杀了她一次,让她又狠狠地痛起来。
也许,这道伤就从未愈合过。
“报仇的感觉好吗?”
赵嬷嬷已哭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宁镜,有些木然。
宁镜仍然蹲在她的身边,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匕首,那双手颤抖着,宁镜稍一用力便将匕首抽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那匕首上的血迹,才说道:“嬷嬷,这不够。”
赵嬷嬷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的动作,听到这一句时,本来已经木然的眼中却是突地亮起了一抹光来。
“宣离自出生起,便是您一直在照顾他,若无您在,他应当早就死在了宫中不知哪个角落里。可是嬷嬷,他是怎么对您的?”
阳光透过门上的雕花照了进来,落在宁镜的脸上,衬得那一双丹凤眼中光芒四射,可这光却不像阳光般刺眼,明亮却柔软,像一泓温润的山泉,引诱着久行干渴的旅人来掬一捧,来尝一口,甚至沉浸其中,不愿出来。
“本来应当给阿童吃的奶水,您给了他,本来应当给阿童的照料,您给了他,本来应当给阿童的爱,您都给了他。”
赵嬷嬷张着嘴,脑海里不由地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儿子的样子,每次回家,儿子总是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她的,她没能给他一口奶水,甚至因为照顾宣离,连应当给她的银子,宫里也总发不出来。
丈夫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让她别管了,出宫回来,挣不到钱,还跟带了个拖油瓶一样,明明家里有亲生儿子,可却撇下自己的亲儿子,去照顾宫里那个拖累人的皇子,吃力不讨好,还亏待了儿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可一想到宫里一口一口吃着她奶水长大的宣离,她亦是舍不得的,总想着等他再大一点,能自保了,她便出宫回家里来,好好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