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伯母脸上和善的笑容僵硬了,嘴张了张,到底不敢得罪她,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都怪我嘴快,阿妍你别生气。”司马妍没理她。五伯母讨了个没趣,面色尴尬,闭嘴了。卢氏听到司马妍和五伯母的对话,心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五伯母好歹也是陈郡袁氏出身,这些大族嫡支出身的,哪个不是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她们也会有吃瘪的时候。卢氏初来王府的时候,没有妯娌愿意理她,甚至会讥讽她,这样的环境里,她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沉默,觉得自己不配跟她们说话,见到她们也习惯性地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从出身来看,她也确实低人一等。初来那近十年的感受太深刻,即使后来王珩得族长看重,卢氏无需再低三下气地面对妯娌,也改不了。所以适才袁氏摆出长辈的架势教育她,卢氏不敢回嘴,更不敢甩冷脸。司马妍做了她不敢做的事,袁氏不仅没有训斥司马妍不尊长,也没有反驳。司马妍还为婢女顶撞族长……卢氏长久以来形成的三观被颠覆了,她在想,自己不似从前了,有公主这样的儿媳,还有被族长器重的儿子……是不是可以硬气一点?这时司马妍突然问卢氏:“阿娘,我刚刚听人说,谢依跟阿珩议过亲。”五伯母:“……”七伯母:“……”卢氏因为曾经被夫人们含沙射影地议论,在这上面很敏感,瞬间就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听人说”就是指这两人罢,怪不得刚刚九伯母要拉她走,九伯母从前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今天突然这么热情,果然有蹊跷。因为司马妍,她如今活得像点人样,卢氏想,定不能让司马妍误会,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但卢氏内心坚定,说话依然习惯性地柔柔弱弱,像是怕得罪人:“……是,怎么了?”司马妍:“没怎么,就是想问问为什么没议成?”卢氏:“阿珩他……不乐意。”五伯母:“……”七伯母:“……”司马妍:“阿耶觉得她如何?”卢氏默了默,鼓足勇气道:“觉得她太傲气。”这些日子,司马妍只要见着王胤之,都会笑着喊阿耶,仿似他亲闺女,王胤之越来越喜欢司马妍这个儿媳。跟族人喝酒时,王胤之喝醉说漏嘴,把从前王珩跟谢依议亲的事说出去了,还感慨幸好王珩没娶谢依,谢依太傲了,娶进门见到他,说不定都不带搭理的。五伯母:“……”七伯母:“……”刚刚白说了。她们说话这会功夫,三伯母宣布谢依夺魁,并命婢女将彩头送给谢依,彩头是融合了红、白、绿三彩的翡翠玉镯,玉质细密,成色极好。接着三伯母想说些漂亮话,却听谢依朗声道:“玉镯我不要了,不知伯母能否满足我一个心愿?”三伯母:“什么心愿?”谢依看向司马妍,司马妍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她要闹幺蛾子,果然谢依道:“听闻宁昭长公主琴艺极佳,不知可否与我合奏一曲?”霎时,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司马妍身上。司马妍内心崩溃,谢依是从哪个旮旯里听说她琴艺极佳的,瞎掰得很顺口啊。她就算琴艺不差,也肯定比不过谢依的,跟她合奏,立马见高下,谢依就是想让她上去丢一回人,她哪里惹到谢依了?不对……确实惹到过……听谢依墙角那次。不仅见到了谢依丢脸的样子,还替她实现了愿望,嫁给了王珩。司马妍谦虚道:“琴艺极佳不敢当,仅会奏几首陋易之曲而已,远远比不得谢三娘子。”谢依不依不饶:“公主殿下莫要自谦,听闻您自小爱戏舞,耳濡目染之下,于乐理上必定精通,鉴赏力亦不俗,怎会奏出陋易之曲,必定别有风味,是以我极想跟公主合奏一曲,不知公主可否满足我的心愿?”谢依这是一定要她丢人啊。司马妍深觉王珩是蓝颜祸水。园子里,人人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司马妍道:“我并非不愿满足你的心愿,实在是技艺不精,不敢出来现丑。”谢依:“若连公主都是现丑,我适才奏的那一曲岂不是污了人耳?”司马妍有点烦躁:“哪里哪里,我听着觉得极好。”谢依:“既然极好,为何不让它更好?”司马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是以前,以她的性子,说到这份上,肯定不跟谢依废话,一走了之,然而她现在没有阿兄撑腰,还嫁给了王珩,代表的就是琅琊王氏,不能由着性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