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终于放下了那块擦手的丝帛,站起身示意屋外的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清水端进来,正式的穿戴洗漱准备前去上朝。
见少年不再搭理他,徐福也非常识趣的施礼走人,只不过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男人眼眸微微张大,在一个柜子的背后,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铜盆里,正冒着星星点点的烟气……看来,屋子内满满的烧灼气味就是从这里是源头了。
不知道这师徒俩又在搞什么名堂,徐福明显感觉到身后嬴政在瞪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全当做没有看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抱着重重的竹简,徐福慢吞吞的走在前往偏殿的路上,才终于琢磨明白了这个疑问——原来这两人是闹别扭了!
若是从前,这种献宝讨好的事情嬴政是绝对不会让他来做的,可偏偏就是今天,诡异的气氛,奇怪的烧灼物,外加上帝王竟然让他去把这些整理了很久的资料给姬昊送去,除了两人闹别扭之外,徐福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原来他又成两人闹别扭期间的传话筒了……
拿这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徐福任命的站在清冷的偏殿门前,待到宫人允他入内才快速上前,而在推开门的一瞬间——
徐福被呛的狠狠打了个喷嚏!
“姬先生……”泪流满面。
“你这里的味道怎么比王上那边还大啊……”
“……”
“丞相,今日宫内为徐国师举行正式的册封大典,您可是真的不去瞧瞧么?”
赵高弓着身子,恭敬的为坐在矮桌旁瞧着一卷竹简的男人行礼,语气不自觉的有些焦急:“这几日丞相都没有在朝堂之上露面,百官人心不稳,若是让秦王得了空子……”
他好不容易借着宫中的内应从宫里出来报信,可没想到自家主人竟是这幅闲情慵懒的模样。
“徐福?他的底细自从伐魏之战我便摸的一清二楚,此人年轻,性子沉稳,擅长于药草医术,有何可惧?”
吕不韦悠然为自己斟着酒,不紧不慢的浏览着竹简上的文字,并不抬起眼看赵高,沉声道:“反而是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被人发现了,我可保不了你。”
“但今日册封大典有变,大人,国师曾在百官面前卜卦一记,算得姬大人的复生是为了延续我大秦国运,借此将姬昊的身份一抬又抬,丞相可不出面阻拦?”
“……”
男人饮酒的动作微微停顿,他当然知道姬昊是彻彻底底的活人,但是那日青年的突然出现的确是吓到了他——姬昊如同一个警钟一般,猛然提醒着他曾经年轻之时做过多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午夜梦回,他也惊醒过。
吕不韦虽自命不凡,可也从来没有想过与鬼神争斗,对于神鬼之说……即使是权高位重的吕丞相,也依旧保留着一份忌惮。
“徐福新官上任,百官何以信得他的卜卦?”
放下酒盅,吕不韦眉头微皱。之所以休息数日,为的就是想瞧瞧自己这位翅膀初硬的干儿子究竟想做些什么,立徐福为国师、抬高姬昊的身份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这过程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丞相有所不知,在今日册封将要结束之时,徐、徐大人的师父……鬼谷子先生竟亲自出面,为我大秦国运祈福,保得国师地位稳固,还、还……”
“还什么?!”
男人心下一惊,顿时酒意全无,猛然站起身紧紧的盯着赵高。
这位隐世仙家的出现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徐福或许不会使人信服,但若加上了鬼谷子的保证,这性质可已经是一变再变!
烽火乱世,为官为王者,早已经不知有多少人曾经亲自上山请这位得道高人出世,可至今都没有人有幸寻觅的仙迹。
“鬼谷先生隐居山林,逍遥世外,如今不仅亲自现身让百官震惊,还带回了多年经远居坪山行宫养病的王弟子婴……”
“子婴?不可能!”吕不韦眉头紧扣,思绪大乱,只有他一人知晓,曾经在异人即位期间,他就曾经派人前往坪山暗杀过这名丝毫不受王族待见的公子,从小体虚多病,身有重疾,子婴的死甚至根本就没有人上报庄襄王。
这名以死之人,怎么可能又出现在世人面前……难不成真应了自己的猜想,徐福手中握有起死回生之灵药?
“你现在便进宫去,给我彻底查一查这个‘子婴’的身份背景。”
男人沉声吩咐道,站起身套上外衣准备进宫觐见,看来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若是鬼谷子有意向着嬴政,与仙家隐士斗,他还当真没有一丁点的经验。
“诺。”赵高领命,恭敬的施礼之后匆匆离开了吕不韦位于宫外的府邸。
他身为下属,自然是不敢对自家主人所作的决定提出什么质疑……只不过这一次,就连局外人赵高都看的清清楚楚,吕不韦过于自负,的确是有些太轻视这位少年帝王的手腕和能力了。
在吕不韦那边阵脚絮乱之时,徐福的册封大典顺利的进行着,不仅姬昊的身份被百官接受臣服,就连因为鬼谷子的出现,徐福的国师地位也变得一稳再稳。
然让所有人都心中讶异的不仅仅是鬼谷先生这位神隐之人的现世,还有便是时隔十几年,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王弟子婴!
嬴政独身一人坐在高高的帝台上,百官跪拜,风云涌起,唯独只有姬昊与徐福两名主角站在他的身边,直到一身黑衣的鬼谷先生带来那名眉眼满是英气的少年……
墨袍裹身,密银勾边,少年的神态自得,立于百官中间,步伐稳健,明亮漆黑眼眸带着一抹平和对上嬴政的双眼,薄唇微张,向着台上的少年帝王与旁边的乌发青年悄悄的做了一个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