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春绢哀叹一声,劝慰道:“听说他们找着小环了,你何不再等些时日,既然没见着尸体,说不定人还活着。”“姐姐不知道,他死了啊……”豆萁哀嚎一声,拿着手里的一枚穿着红绳的铜钱哭道:“我原先也盼着他被人捡去了,没见着尸首就是还活着,可后来姚将军带回来了这个……”“这是?”春绢伸手接过:“这是煮豆的东西?”“这铜钱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这些年他都贴身带着,谁要看都不行。”豆萁哽咽着说道:“当初他爹赌钱输了,要卖他和他娘,她娘把最后一个铜钱给他,让他跑了。春绢姐姐,你说在谷底看见这个,不就说明他也死在谷底了么……”“既然这样,那……那怎么没有寻到尸首?”春绢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拿来给我瞧瞧……”豆萁把铜钱递给她,放声痛哭起来:“他一定是被野狼叼走了……春绢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公主和夏绫的尸体不敢送到刑部么,你知道为什么公子都不忍心去看吗?谷底有野狼……”闻言春绢只觉眼前一黑,无力的往后倒退一步靠在墙上,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他们的尸体都被……怪不得,怪不得要我辨认她们的首饰!”春绢后知后觉,心下更加惶惶不安,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铜钱,一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春绢姐姐,你说煮豆他还有可能活着吗?”豆萁渐渐停下了哭泣,只道:“他以前说,就算他死了,也会带着这铜钱去棺材里,你说他……”闻言春绢猛地扭头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煮豆他还有可能活着吗?”“不是这句!”“他就算死了,也会带着这枚铜钱……”豆萁不明所以,下意识重复刚才这句话。“你说这东西他一直贴身带着……”春绢捏紧了手里的铜钱问道。“是,他一直戴脖子里。”“既然是贴身带着,冬天那么厚的衣裳,又是高高的毛领子,如何掉的出来?”春绢只觉整个大脑都在飞速运转:“即见东西不见人,会不会是他还活着,东西故意放着要给我们什么提示呢?若说是狼叼走了……那也该把大伙都叼了去啊?”不等豆萁有反应,春绢已经急切地问道:“公爷和驸马呢?”“在前堂,审问收留小环的猎户……”豆萁话音刚落,便见春绢拎着裙摆,飞快的跑了:“煮豆有可能还活着!”———————————春绢所言虽然荒缪,不过也不失道理。沈之琰沈之璋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去,听她一言,当下便决定再派姚林去谷底搜查一番。毕竟煮豆的去向一直是个迷,既然别人都找到了,没道理就差他一个。姚林刚走,段澜庭便到了沈府给沈之琰送药,他知道沈之琰如今为了查案日夜操劳,便立马调整了治疗方案,主动上门给沈之琰把脉,开了新的药方子。沈之璋侧身瞧着低头开药方的段澜庭,一时内心又涌出无限悲凉来,不由开口道:“说起来,您能给我大哥治病,大哥身体能变好,都是因为她。”屋内众人听到沈之璋突然开口说起这个,都愣了一下。段澜庭抬头有些迷茫的看了看沈之璋,又很快明了。他犹豫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平淡的劝慰一句:“逝者已去,驸马爷节哀。”沈之琰默不作声,他知道沈之璋是又触景生情了。“唔。”沈之璋缩了缩身子,似乎有些神游天外,他顾不上春绢豆萁皆在,也顾不上才进门给众人送腊八粥的王氏,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们都说让我节哀,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节的。所谓生离死别,也就那么一回事。等案子结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这没有什么的。”“这是……”王氏略有些吃惊的看向沈之琰,压低声音问道:“弟弟他……”此话旁人听起来,必然要说沈之璋薄情寡意,六公主尚未出殡,他却仿佛已经看淡了一般洒脱。可沈之琰知道,他也明白沈之璋的意思。人生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譬如生之喜、又譬如死之悲,往往会觉得生活不过如此。此生最得意的年岁结束,最坏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余生便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无论是好是坏,也都可以释然。他当年也是叱咤疆场的少将军,身体强健,呼朋唤友打马过长街,有过心上人,有过过命的兄弟。可后来卧床十余载,苟且过余生,少年的梦想旧时的风光从此闭口不谈,如今贤妻爱女,也依旧过得很好。人生什么样不行呢?沈之琰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