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之焓转头看他,“不多住几天吗?我可以多请几天假。”
祁初望觉得惊喜,祁之焓少有主动的时候,他虽然舍不得,却还是坚持道:“不了,那边事急。”
闻言,祁之焓也没有坚持,淡淡的点头。晚上他们出去找了家餐厅吃了顿平平淡淡的饭,回来后时间还早,祁初望照常去厨房温了杯牛奶出来,祁之焓顿了会还是接过喝了起来。
祁初望等祁之焓慢慢喝着,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推给祁之焓,祁之焓见状放下牛奶。
“之焓,这张卡你先拿着,我知道你不想用我们的钱,但京城消费水平高,这张卡也没多少,你拿着就当备急。”祁初望慢慢道。
“不用了,爸爸,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现在在试用期,能养活自己的。”祁之焓望着那张卡摇了摇头,疏离道,“你把钱给妈妈治病吧,等我有空就去樊城看她。”
祁初望料到他会拒绝,可内心还是怅然。有一层疏离是记忆也消不掉的,迟来的陪伴虽然平淡恬静却难进入祁之焓心里。他知道祁之焓这么努力,早早独立,其实还是想离开这个家。
去美国那一年的生活没像他们承诺的那样美好幸福。他和施苓的矛盾仍然不可调和,祁之焓夹在中间情况越来越糟糕,第二年他辞掉了工作,和施苓一起带着祁之焓去了更适合养病的瑞士。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祁之焓在瑞士接连自杀了两次。最后一次割腕,他差点活不过来,于是祁初望强迫他做了电休克治疗。
仅仅三次,祁之焓彻底忘掉一切,连自己是谁也忘了。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达到了一种和谐,所有不可调节的矛盾都埋在谎言之下,小心翼翼地编出一个幸福的家给祁之焓。
在这样的虚伪下,最先承受不住的是施苓,她疯了。也许她早就疯了,祁之焓差点死掉的那次让她渐渐由内到外疯了出来,她拉着祁之焓大声咆哮嘶吼,反应过来后又倏地跪地不停地道歉。
那会儿祁之焓精神还没有稳定下来,祁初望怕他受到更大的刺激,将施苓送进了精神病院。
于是七年过来了,祁初望眼里含着沧桑,时间的水波也波动他,他的眼角不再神采上扬。
那个他们拉着祁之焓强行入局的美好愿景似乎只存在想象中,却让祁之焓放弃了一切。祁初望每一次看向不知情的祁之焓时,愧疚得连目光都是颤动的。
他仔细留心祁之焓的成长,不经意想起去瑞士第一年的初春。
更换新药那一个月的戒断期,祁之焓产生了严重的戒断反应,病发时常常疼到蜷成一团,狼狈地满地打滚。
那天,他抱着祁之焓熬着那次发病,祁之焓不停地挣扎,哑声嘶吼,最后大汗淋漓地瘫在他怀里,气息微弱。
太阳爬上了雪山,金光从外面扫进来,触及他的眼角,祁之焓缓缓掀起沉重的眼帘瞥向那片阳光,忽地握住他的手,像握住最后一点希冀一样,嘴唇翕动。
祁初望俯下身,耳朵移到他嘴边想听他说什么。
祁之焓面色惨白,带着浓重的鼻音埋怨道:“宋今俞,太阳……出来,雪要化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滑冰。”
祁初望现在想起还缓不出神来,震惊、愤怒、后怕,各种复杂情绪融在一起,他在樊城问祁之焓为什么不愿离开,可他死也不会想到祁之焓竟然是为了个男人!
他不敢想,祁之焓疼极了也不肯叫他一声爸爸,却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看得比命重要。他不允许!如果之前他还有几分犹豫,那这一刻他无如何都要让祁之焓做电休克。
“之焓,爸爸做过很多抉择,以为正确,到头来都不怎么如人意。”祁初望垂下眼,饱含内疚,慈爱地摸了摸祁之焓的头,“可不管怎么样,爸爸最后还是希望你幸福。”
年轻时在家庭和理想间抛弃了责任,没得到过祁之焓的原谅,多年后又选择欺骗,没得到祁之焓心底的认可。现在就是对他的惩罚,余生都要在樊城守着妻子,在遗憾和良心的谴责里,完成未尽的丈夫的责任。
做爸爸,还是做丈夫,他都一事无成。
这么多年祁之焓没谈过一段感情,祁初望便知道,祁之焓忘了却没放下那个人。
不管是男是女,他都认了,只要祁之焓幸福。
当祁之焓说他想回国时,他跟祁之焓说:“去京城闯一闯吧。”
“你在国内,如果遇到合心意的人就大胆的去追求,我和妈妈不在,你身边有个人我也放心些。”祁初望平静道。
祁之焓发怔似地望着他,他有很多想问的,可最后开口只是道:“爸爸,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嗯,去吧。”祁初望心绪浮动,祁之焓最后想问却没问的问题,他也刚好不会回答。
祁之焓最终也没收那张卡,陪祁初望在京城逛了两天。飞机是下午两点的,祁初望本意不让他送,这个时间是祁之焓午睡的点,但祁之焓坚持送他去,祁初望同意了,毕竟这一别,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提前到达机场,他们坐在机场大厅等候的那一个小时异常的平静,祁初望像其他父亲一样不停嘱咐祁之焓一些琐碎的事,说完了就停下,想到别的了又转头交待,祁之焓都一一听了,点头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