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着急忙慌地跟着宋今俞去那间储藏室,反而是宋今俞不紧不慢,一点也不着急。
上了一段阶梯,光亮像是被截断了,走廊的窗帘紧闭,没有了壁灯,两边高立的墙壁挂着的油画看起来怪诞又阴森森的。
宋今俞一步步走过去,对着尽头那间储藏室,像什么精明的捕猎者信步走向囚住的猎物。
脚步落在地上明明无声却有一种催人的紧迫感,宋今俞把手放到门把上,突然间周围一暗,本就不明亮的地方更是一片漆黑。
宋今俞停在了门口。
不出意外的,城堡骚动声四起,尤为明显的是宴会厅方向的嘈杂。
走廊那头的管家半天后跑上前,急迫道:“少爷,庄园的电力系统故障了!”
宋今俞隐在漆黑里不明神情,片刻后转身,阔步离开。
一门之隔,祁之焓借着月光最后望了一眼玻璃展示柜里的一幅金属拼图和一顶坏了的红枫头环,然后没有犹豫地开门,警惕地穿过无人的地下酒窖。
城郊的庄园上一刻还灯火通明,这一刻夜色席卷,微弱的光集中在宴会厅,四角高大的烛台勉强使这间偌大的厅堂可以视物。
来客们不明所以,窃窃私语地谈论发生了什么,几个德高望重的人不露异色,其中一个生面孔坐在中间,无人置喙,所以现场还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管家在前面开路,宋今俞阔步迈了进来。坐在中间的四爷站起来,开了口:“小俞啊,你办场宴会还真是别处心裁,连烛光晚餐这样的设计都拿出来了。”
四爷是宋解屿的旧交,在宴会后面才赶来的,他在京城势力广布,也是宋家重要的战略伙伴,可以说是在场辈分最高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宴会出了差错,少不了有看笑话的,四爷镇着场子,把纰漏一句话给盖了。
宋今俞却混不在意的笑了,不是应付客气的笑,诚恳道:“四叔夸赞了,是我那心上人闹点小脾气,你可不要跟我爸告状。”
“哈哈哈。”洪亮的笑声立时如古钟震在大厅,烛火仿佛都跟着摇曳起来,四爷笑骂道:“你小子,倒是快把人叫出来给四叔瞧瞧,不然我上哪儿给他告状?”
“当然,到时候四叔帮我说几句好话,我还怕他不饶我。”话音刚落,厅内逐级变亮,照亮了宋今俞面拂春风的俊朗笑脸,众人看着他,却又不约而同转身循着他的目光追寻过去——
厅堂右角烛光外缓缓走出来一个人。白色的裙摆踏上了地毯,柔和的光线如风般轻扫上绛红色薄唇,朦胧间,像吹去一层水汽一样吹去昏暗,一张极致俊美的脸脱俗而出,带着夺人心魄的力量,走到光辉地。
宋今俞收敛笑意,正了正衣装,那枚金色的太阳胸针光芒依旧。这一刻没有人会怀疑两个人的主场地位,周围一切黯然失色,不自觉为宋今俞让开了一条路。
宋今俞缓步走向祁之焓,背手一躬,递出手绅士道:“江小姐,等候多时了。”
夜色朦胧地抚摸着这座城堡,城堡内光华恍如一瞬绽放,是旗开得胜的张扬。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等待良人一朝归来,必定盛装来迎,满城皆知。
霎时间满堂喝彩,笑脸相望,眼里流动的光彩也似头顶的水晶灯围聚在两人身上。祁之焓放眼望着他们言笑晏晏,宋今俞恭谦意满,没由来阵阵心痛,他把原因归结为——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祁之焓将手放在他伸出的右手上,低声质问,“张先生去哪儿了?你把他怎么了?”
宋今俞牵着他的手直起身,并不掩饰,“哥哥,这是我的地盘,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你。”
“我要见他。”
“他不会怎么样,但你要陪我参加完宴会。”
“你发了两份请柬?”祁之焓咬牙,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的目光,“第二份写了什么?”
宋今俞但笑不语,一言一句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大厅中心,四爷上来对着祁之焓频频点头,朝宋今俞打趣道:“难怪你小子敲锣打鼓,你爸让我来探个准话,还真是找到心上人了,你藏得够深啊。”
祁之焓闻言立时睁大了眼睛,想要甩开宋今俞的手,宋今俞却早有预料般加了力。四爷见状觉察到两人间的龃龉,宋今俞跟他对了个眼神,四爷咂摸过味儿,忽然做一副扼腕叹息样,深切道:“唉,小俞啊,你妈去的早,老子又不靠谱,丢了一摊子事给你自己跑去全球游了,京城如狼似虎,这么大个集团你一个人撑着,不容易啊。”他话音一转,有意无意瞥了瞥祁之焓,“但是,你既然找到良人,就要有大丈夫的样子,更重要的是要学会低头,不要动不动惹人家生气,你这好胜的烂脾气我是知道的,没人教你,那四叔就少不了说几句。”
一番话说得掏心窝子,却大有讲究,先有意无意卖个惨,实际是夸宋今俞有担当、能力出众,铺垫好了,再趁势而上褒中带贬,贬中替宋今俞带求软,教训两句以示过错。
一气呵成,把台阶铺得真是完美,其实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惹了人家,还不赶紧道歉!!
宋今俞一听就领悟到核心,微侧身偏向祁之焓,朝四爷俯小做低道:“四叔说的是,我一定诚心悔过,不敢再肆意妄为,万一他真不原谅我了,恐怕往后的日子我都要跪在佛祖面前了却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