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芃菲看她像是不好意思麻烦人的样子,越发坚定地说:“没什么忙的,就让我去。”
朱婉婷急道:“真的不用,宿舍的同学帮我搬搬就可以了。”
林芃菲看她着急,黠笑着坚持道:“怎么能不用呢?别人我都送了那么多,你我能不送送吗?我必须去。”他虽然已经说服自己不去以以前那种刻薄的方式与她沟通了,但是习惯里,他还是有一种黄世仁的残忍,偏偏要在她反对的事情里争取一点表现。
朱婉婷还在犹豫,林芃菲又灵机一动,说:“我可以弄到安保处的拖车,我去借来,能省去很多搬动的麻烦。”他虽然在朱婉婷拒绝的政策下,有一点故意反动的心理,可是却真实地在费心思来促成这次送行。他想,总要用自己现在的一点价值,来为他们毕业之后的关系开一个好头。
朱婉婷又不说话了。
林芃菲问她道:“毕业了去哪里?工作定了吗?”
朱婉婷说:“就在南京,已经定下来了,在博物院上班。”
林芃菲惊讶地说:“是吗?那离我家很近呀,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而且我里面有熟人,不用买票也可以随便进的。你在里面具体做什么工作呢?”
朱婉婷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也不清楚,还没确定,可能是宣传或者策划之类的。”
林芃菲微笑着说:“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去博物院找你啊?我可以接你下班,很方便的。”
朱婉婷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正色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林芃菲“嗯”了一声,把双手盘放在桌子上,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朱婉婷道:“你知道我们拍毕业照那天,有个男生来给我送领结吧?”
林芃菲想了一下说:“穿着西装皮鞋站在摄影师后面那个吧?我知道啊,你不是说那是你堂哥吗?我看你们俩是有点像的。”
朱婉婷说:“我上次骗你的,他是我男朋友。”
这次轮到林芃菲不说话了。
朱婉婷接着说:“我爸爸跟他爸妈确实是很早就认识的,他是我爸爸的一个同事的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上次他们家来我家吃饭,我爸介绍我们认识的。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林芃菲表情呆呆的,满脸紫涨,脑袋更是恍恍惚惚的,像是被抽走了内里,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壳子。朱婉婷还在说着那男的的信息,他突然问:“你吃不吃意面?我们叫一份来吃好不好?”
朱婉婷说:“我不吃。他现在也在南京工作,是一家银行,在常府街附近。”
林芃菲说:“那乌冬面呢?乌冬面吃不吃?你不是最喜欢吃面食了吗?”
朱婉婷说:“不吃。我很喜欢他,他明天会开车过来帮我搬宿舍。”
林芃菲笑着说:“你知道张甫元吧?这小子运气真好,居然面试上了福州一家畜牧公司,还是国企,简直走了狗屎运。”
朱婉婷说:“所以你明天不用来帮我搬宿舍了。”
林芃菲说:“你说学语言的去给猪做阉割,会不会弄错部位啊?”
朱婉婷一看他这样,怒道:“林芃菲!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林芃菲又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果沙拉上的草莓,像是在数它有多少粒籽。
朱婉婷似乎觉得很亏欠,幽幽地说:“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这个的,以后我们俩少联系吧。”说完就拿着自己的包离开了。
那天晚上,林芃菲收到了一个纸箱子,是朱婉婷给他的。他搬回宿舍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信封,每个信封上面都清楚地写着日期,都按时间顺序排列着。
他太熟悉了,这都是四年来他写给朱婉婷的信,共有一百四十几封。朱婉婷一封不落地都还给了他。
张甫元看着林芃菲在地上茫然地拆着信,想走过去安慰他几句,但才走到他面前,又不知说什么了。半晌才说:“朱婉婷全退给你了?”
林芃菲说:“没有那么惨。她说她全复印了一份,原件退给我了。她倒是有心,全都留着,还标记了日期。她说这是我的财产,就还给我了。”
张甫元一怔,说道:“你都写的什么?能写这么多?”
林芃菲说:“什么都有,对她吹的牛,我的一些日常感受,我对你们的评价,你们跑团的比赛,工学院的那些事,还有钟鸣,这里面都有提到。她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我的财产,我看了几封,连我们军训完后在水房里洗澡、互相认识的对话都有,那是我大二的时候觉得有趣写给她看的。我自己也早都忘记了。”
张甫元惊道:“那就相当于是你的日记?”
“差不多吧。”林芃菲的脚似乎蹲麻了,他将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说:“我明天就回家了,你准备哪天走?”
张甫元说:“明天晚上,我先送你。”
林芃菲说:“好!”
张甫元看着蹲在地上收拾信件的林芃菲,忽眼眶然湿润了。他不忍心再看他,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残忍,都是把他推到更可怜境地的处罚。他借故去了趟洗手间把眼泪抹干了,回来对林芃菲说:“再来一把半条吧,以后再不能并肩作战了。”
林芃菲说:“安排!”
于是两人把电脑搬到一起,在空旷的宿舍里,也不用耳机,开着音箱,敞着门,声势浩大地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