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雁知道是副“携琴访友图”,打开一看,也没附言,也没别的说明,就问:“她人呢?”
杨美蕊说:“画了一夜,刚睡了。”
罗文雁先是一惊,后又叹息,说:“也不知闹的什么,既然不愿意隔断友谊,随便给一个别的礼物寄托,或者过几日再画也行,越亲的越应不拘这些细节,只顾这么折磨自己算怎么回事?要和好、要责问或者要道歉也告诉一下,只这么送过去,林芃菲能懂?再撕了可怎么办?真真是一对怪人。”
杨美蕊却说:“气头上来了,哪个人不这样?要我说,不如就换个人,三年五载都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好转,还这么不冷不淡的,还坚持什么!我们又能怎么办?现在谁说话她也不听,饭也不吃,倔得什么似的,又不能去找林芃菲来解围,还不知道他会怎样加油添醋呢。你就照着她的意思给了,如果再被撕了,两人估计也就彻底完了。我看那林芃菲也不怎么样,以前看他周正,有才华,现在看来也是邋遢得很。”
罗文雁听她这么说,不愿多说。她本来想让陈渝托带给林芃菲,一想他和林芃菲不睦,怕阴差阳错再出事,就辗转给了佟展。
那画卷转给林芃菲后,林芃菲看过无任何表示,也不回复,也不感谢,就和朱婉婷相互提吊着,都不先软下脸来。
佟展旁观者清,看着林芃菲一副自负的皮囊,直骂他蠢,别人的成功都是差一点就失败了,他的失败却每每总是差一点就成功了。他想不通,这样一个明白晓事的,怎么感情上就这样愚钝,心里虽对林芃菲抱以同情,嘴上却问:“你怎么不再撕了?”又说:“也没见你和哪个男生动手脚,无非嘴上逞能,到了朱婉婷这,你倒是十八般武艺全使大显身手了。你老是怪人家冷漠你,总这样一个不顺就上头,任哪个好脾气的女生也要冷漠你。”
林芃菲不说话,过了一会才叹道:“她那倔脾气。”似有怜惜之意。
佟展说:“你这又是何必,昨天决绝,这会又心疼了。”
林芃菲还在盯着那画卷发呆,心里也责备自己过于激动了,想着、犹疑着是不是该放手不管了,任朱婉婷怎样,都是她的自由,却仍是不甘,因而更加懊恼,听佟展这么说,气得又把画拨到了地上。
佟展骂了一声“祖宗”,帮他捡起来,看看未坏,就帮他放在宿舍桌子上,又骂他道:“真是自讨没趣。”
林芃菲气说:“没趣就没趣。”
陈渝最终也没有答应冯碧江的要求加入飞扬跑团。跑团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团内的气氛变得很压抑,那是一种丧失活力的阴郁,几乎把每个人的心情都罩在了其中。
队员们很多都放松了训练,放弃团赛的念头倒是占据了大半——即便是不参赛的,没有了目标,仿佛连追求兴趣的权力也被剥夺了。
张甫元开始天天在宿舍里盲目转悠,垂头丧气地混过一天又一天。冯碧江训练的动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人最怕的就是缺了一口斗志。
青春像是个带着一脸倦容的老人,疲惫不堪,躺倒在文学院七楼的宿舍里。
三年多以来,他们的跑团从没有在团赛中赢过工学院,篮球比赛现在也是被工学院压制着,似乎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工学院作陪衬。眼看着,他们的大学生涯都要被罩在工学院的阴影之下了。
其他人还是会时常聚集在一个宿舍,指点江山,或者博今论古。
但张甫元好像是被抽了灵魂,常会聊着聊着天,就开始看着窗外发呆,眉毛挣扎地扭在一起好似要谋划着从脸上离家出走似的,有时候又会说着话,便转了失神惊怒的表情,像是五官都要妻离子散一样。冯碧江干脆很少来参加这种集会。
这些,佟展和林芃菲都看在眼里。一天晚上,他俩突然一拍即合,决定号召几个人,一起加入飞扬跑团。他们的初衷是想带来一些变化,为飞扬跑团注入一些新的生气,以稍微消解张甫元和冯碧江的沉沦。
他们居然在即将毕业的大四同学中又做了一次招新动员。林芃菲如此积极,除了确实想为冯碧江他们解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内心的挣扎——他最近总觉得有万千愁绪,因而总想找些事做,以消解与朱婉婷感情上的痛苦。
本来是一时冲动的主意,却没想到,招新消息散播开之后,学院里竟有很多同学响应,报名的倒有十来个,张坤、高阅、季云帆等人均在其列。
那像是一种奇怪的回光返照现象,许多同学似乎是要抓住大学的尾巴,再感受一把社团的乐趣。但其间闪烁着的,却是比大一时候更天真烂漫的冲动。
林芃菲指天为誓,说道:“一直到团赛跑完,谁要是中途放弃,毕业酒就要全包了!”
张甫元和冯碧江大为震惊,他们没预料到同学们竟会有这样的热情,经常早上他俩还没醒,就有同学来敲门要一同去训练。他俩于是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大家去书生湖集合,让他们跟着飞扬跑团一同训练,像是中学时代出早操一样。
冯碧江在湖边辟开了一块空地,用以对他们单独的跑步教学。
林芃菲他们不仅认真地上着冯碧江安排的课程,也取笑着跟张甫元一同喊他那些拗口的口号。他们的配速自然不能和飞扬跑团的队员相比,很多人沿湖一圈都跑不完就开始散漫地游荡,或是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抽烟侃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