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江碌本是后卫,偏偏冲抢篮板最积极,他在一个回合的争抢中与文学院一名队员发生了肢体对抗,下落的时候脚底立足不稳,跌倒在地。爬起来后,他不去防守,反而与那名队员推搡起来。
场上顿时像是炸开了锅,双方的球员都突突地冲过去纠缠到了一起。
场边的观众被这冲突震惊,麻雀一般嚷了起来。
执法比赛的老师立马叫停了比赛,卡在两队人马中间呼喊着周旋。
陈渝他们站在远处,还没搞清楚场上的状况,林芃菲、张甫元他们却早忍不住冲了过去。他们跟那些篮球队员比,个子显得很小,却很拼命地想挤到冲突中心去。
场中双方的球员和拉拉队纠结在一起,像是两罐子不同颜色的蚂蚱被倒在了一起,混乱不堪。
混乱持续了一两分钟,才由双方的队长把各自的队员拉开。佟展拉着裁判员过去和工学院的队长交涉,三个人激烈争论了一会,执法裁判将最初两个闹事的队员都罚下了场,场面才缓和过下来。
双方比赛继续进行。
陈渝才意识到,学校里的体育比赛果然像以前听说的一样,是一个血戾的赛场,他却很费解,难以理解他们那种偏激的荣誉感。
张甫元回到观众队伍中,啐了一口唾沫,意犹未尽地骂道:“小人得志!就跟没赢过比赛一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却还是一副蠢蠢欲动的姿势,仿佛在等着机会再去和对方争斗。
后来,文学院队员的手感下来了,很多球都没投进。佟展看己方落后太多,憋足了一股劲,持球像是扛着炸药包一般,直往对方内线冲击,也博得了几次罚球机会,但始终没能再迫近比分。他在一次上篮后,胳膊不知被谁抠破了口子,流了几丝血,他也没下场处理,用手随便抹了抹,继续打比赛。
佟展心里实在苦闷,团体类的竞技比赛有一种让人揪心的公平:哪怕自己有很强的战术和技能素养,如果己方队伍整体实力较弱,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单兵实力不及自己,却吃着团队的红利将自己打败。
通常这种胜败倒也无需菲薄,观众对自己的同情或多或少的,会消解掉败下阵的沮丧。然而当对方赢了比赛还要加以挑衅的时候,那种失败的感觉就会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冲击,再像个无所顾忌的逃犯一样,肆意地漫过他的整个身体。
三节比赛结束的时候,文学院已经落后十几分了,佟展被那种失落的情绪包裹着坐在场边,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他感慨到,自己大学篮球生涯的高开低走其实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有时候,比赛只是比赛,可有时候,比赛似乎就成了整个人生,无情放大着比较之下的艰难苦涩。生活虽然常常是片段化的,但不管是哪一段,人们都很难把它当成是人生一种附庸而草草度过。
佟展正愤懑着,却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走向自己。他抬头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迎面递过来一张创可贴,示意着让他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他先是一惊,随即慌忙地对女生表示感谢。
那女生略带害羞地笑了笑说:“不客气。”
那笑容像是带着一种安慰,让佟展觉得极为亲切,又让他觉得自己的沮丧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他局促地站了起来,吃吃说道:“我这……不要紧。”
女生没有再和他说话,就回到队伍里继续看比赛了。佟展的沮丧却顿时消散了,手里拿着创可贴,欣喜又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后一节比赛开始不久后,工学院就把比分拉开到了二十多分,比赛也就此失去了悬念。
文学院这边的观众却没有因为结局的提前公布而离场,还是坚持把比赛看完了,而且对主队的进球叫得更兴奋了,那叫声在工学院拉拉队排山倒海的喝彩声下,像是压迫中冒出的一种理想式的吶喊,薄弱,但却很有力。
陈渝觉得,其实无论懂不懂篮球,或者球员们投篮准不准、过人快不快,观众是没有那么关心的,他们所在意的,永远是自己所熟知的人的表现。
感情是很主观的东西,跟成败错对没有直接关系。
比赛刚一结束,陈渝和罗文雁就离开了球场。
张甫元他们几个走到佟展旁边,准备安慰他几句。林芃菲一过来却对佟展说:“张甫元跑步跑不过他们,以前你还能在篮球场上教训教训他们,没想到现在篮球也打不过他们了。”
张甫元叫道:“谁跑不过?你不要歪曲事实崇洋媚外。”
佟展看起来很疲惫,他把手搭到林芃菲肩上,笑着说:“别说了,技不如人。”又扭头对彭钰说:“这下喝不到你的啤酒了。”
张甫元说:“喝不到他的喝我的,我请,不带林芃菲,先回宿舍,来两局牌,晚上宵夜。”说着几个人就准备往宿舍走。
林芃菲嚷嚷着:“为什么不带我?”
冯碧江拦住佟展说:“先别走,去感谢一下为你送创可贴的女生吧。”
林芃菲立刻不嚷了,好奇地问:“什么女生?”
冯碧江指着远处一个穿着淡蓝色棒球衫,身材亭亭玉立的女生说:“就是那个。”
林芃菲奇道:“佟展,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佟展说:“去你的。”又问冯碧江:“你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