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婷停下来斜眼看了他一下,一副想理又不想理他的表情,生生地问:“作什么?”
林芃菲本来想问她能不能单独吃个饭的,看她这样一副表情,周围又有同学看着,就说:“什么作什么?有事找你。”
朱婉婷冷着脸说:“有事就说吧。”
林芃菲说:“别这副表情,你一天天在别的学院十分会交际,到我这就负屈衔冤的,没个好脸色。”
罗文雁站在朱婉婷旁边,看林芃菲这样,心里十分不悦,沉下脸来回道:“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奚落人呢?”
朱婉婷说:“我不管是怎么样,也不像别人爱管闲事。”
林芃菲说:“还不是为你好?你不愿理我就不理,我离你远点就是了。那个鼓响,你少搭理他。不是看你愣懵懵的,我才不会来关心你。”
朱婉婷正是觉得他常没好话对她,那鼓响却是总客客气气的,又看着周围同学舍友都在旁边,心里委屈,就说:“也没有要你来当好人,我也不少你一个关心的人。”说着搀着罗文雁要走。
这话平时也没什么,但林芃菲此刻一听,只当朱婉婷要和鼓响好了,心中醋意怒意一起迸发,脸上憋得紫涨。佟展就在他旁边,也从没见过他这样怒过,即便当初和陈渝吵得那样凶,也是睥睨一切的神色,此刻却见他眼中怒血通红,呼吸沉重。
突然,林芃菲拉过背上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东西,扔给朱婉婷。
朱婉婷接过打开一看,是自己曾经送给林芃菲的那副“携琴访友图”,他俩虽是在气头上,她见那画也是十分震惊,坚辞不要,又塞回林芃菲手中,林芃菲又推过来。朱婉婷也气了,直接丢到林芃菲身上。
罗文雁知道那副画的缘故,也知道他俩现在的状态,心里直骂林芃菲只会抱薪救火,嘴上顺着朱婉婷的意思说:“你是诚意来还东西,还是来卖弄威风?要是还东西,等心平气和了再来。”又对朱婉婷说:“别理他。”说着拉了她手准备走。
林芃菲仍对朱婉婷叫道:“不是不做朋友了吗?我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再不拿着我撕了它。”
朱婉婷说:“你爱撕就撕。”说完就要走。
林芃菲看她这样,手上用劲,一揉一撕,好好一副画便成了碎片,其他人连吼带叫也没来得及拦住他,他把那纸屑随手一抛,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会正是下课高峰期,围观很多人都停下看热闹。那碎纸碎屑就如同残花败絮一般,悠悠从一众人眼下落下。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朱婉婷看那一地的碎屑,一汪眼泪全滚了下来,忍不住蹲下来捡那碎纸碎屑。罗文雁在旁边,看她手气得发抖,再看她的脸色,苍白苍白的,毫无血色,赶紧蹲下一边陪她一起捡,一边安慰她:“什么纨绔子弟,根本不配拿你这画,你别和他计较。”
林芃菲虽时常没有好言语给朱婉婷,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这么严厉决绝,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婉婷只一直掉眼泪,却一言不发,捡了好几分钟,又用手扫着,把最后的碎屑也全都捡了。
到了宿舍,罗文雁看她仍是怔怔的,眼眶红红的,就说:“你就别出去吃饭了,我去食堂打来给你。”说着就去了。回来看朱婉婷还是原样,就说:“下午也别出去了,在宿舍里好好歇着吧。”
朱婉婷只是不说话,罗文雁也就回自己宿舍去了。
朱婉婷等罗文雁走后,饭也不吃,一直搁在桌子上。她从书包里把那些碎片全铺在床上,拼了几遍,看着怎么也拼不成了,她也不哭,也不气了,心中十分冷静,想着再画一副送给林芃菲。
下定了决心,她就开始行动起来,把自己原先的毛毡、镇尺、笔墨、调色盘都找了出来,可是宿舍里没有这种半生熟的宣纸,她就收拾起东西,去学院宣传部的活动室里去画。
一直画到晚上十一点,活动室关了门,她的画也没画成,她就把一应物品收起来,把那画连着画板一起带到了宿舍,借着楼道的灯光接着画。
罗文雁从外面回来时在楼道里遇见了她,看她铺着画板在那忙碌,过去一看,知道是为中午吵架的事。她知道,朱婉婷一贯这样,发起脾气来不爱说话,也就不去问她。她不懂画,只在旁边看着,只见那画上的物品齐而不齐,有聚有散,十分动人,却看朱婉婷本人,面无血色,不则一声。她本来想帮她弄点颜料的,但是不懂,怕反填了乱。
朱婉婷会意,说:“你不忙了,画完了这副,明天给他,以前就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了。”
罗文雁说:“看你这样子,中午就开始画了吧,只这么端着,身体哪受得了,小祖宗,何必这么作践自己,明天画不也是一样?”
朱婉婷不答话。罗文雁看她画得认真,自顾自在那里勾、皴、染、点、擦,她不懂,只以前听朱婉婷说过,知道大概这些笔法有这么些个技巧,又看朱婉婷一副毅然的表情,知道她憋着气,自己再怎么劝怕是没用了,就不言语了。
那时正值初春,夜晚宿舍楼道里寒冰彻骨。罗文雁看她这样实在不行,劝又不肯听,就去把自己的暖手宝拿过来,塞到她腿上,说:“可别傻乎乎只顾着忙,看着时间快回宿舍休息啊。”
第二天早上,朱婉婷同宿舍的杨美蕊来找罗文雁,给她一个画卷,说:“朱婉婷叫我去送的,我怕万一林芃菲急了,或者臊了,对我也一通排揎。我可不去,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