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见两人黏在一起,微微一笑提了篮子去收拾拔出来的草。
太阳跳出山头时,闷热感越甚,山谷不见一丝风,老汉起身慢悠悠往地头走,归拢草堆顺带抱出来丢在路边。
“可算要下雨喽,再不下对面地里的庄稼就得旱死了。”
柏苍见人走,感谢道:“叔,麻烦你了,要犁地提前说,到时候我赶着牛过去。”
“成,你忙吧,我去地里转转,昨晚在下河道放了篓子,去瞅瞅有没有鱼。”老汉背着手溜溜达达下坡沿着河道的小路消失在山角处。
菌子林下方这一片梯田,总共有五块地,拔草用了整整三天,这还是有柏俭、柏惠、张强一家帮忙。
下河道处,柏苍家只一块地,与四叔家的相邻,准备一并拔草。
每日清早东边红霞越发绚烂,山头雾气也加重,山里人都知晓,这是大雨前兆,柏苍也担心冷不丁骤雨急降,便将地里活计做了安排。
“今儿你和翠儿带人拔下河道地里的草,四叔家、张强家的一块拔了,我去给梯田撒肥。”
“行,对面坡地的肥来不及撒得去盖一盖,感觉要下雨。”谢烨预感暴雨将至,因为天气闷热的厉害,蚊虫成堆的在半空盘旋。
地头的粪堆得用大树叶遮盖一下,免得大雨冲刷粪土化成泥水流走。
下河道因有多处河水冲刷淤泥堆积形成的浅滩,随着水位下降这些浅滩变成了比较平坦的荒草地,以往时常有人来打柴割草。
春日开荒时,这些浅滩成了香饽饽,好些人家争着抢着来给自家划地,因此,下河道地里人很多,几乎各家都有人在除草,谢烨还没走近就看到自家地里有人。
曹秀红和隔房妯娌早早商量过帮柏苍家干一两天活,只是自家地里活计也多,还要腌制野物肉,忙得差不多了今儿来帮忙。
“眼看着要下雨,对面坡上的地就算了,也没长几棵苗,这河道的地可得快些拔草撒肥。”不等谢烨开口,曹秀红就招呼人赶紧干活。
谢烨笑着摇头,卸下背篓放在地头,“水囊在这里,渴了自己喝。”
别以为山居条件艰苦,山民性情直,人情往来便简单,实际上恰恰相反。
就以白云岭为例,以往柏苍是名义上的主事人,但因他爹老主事人在世时对大侄子柏恭表现出认可,并有意传承“衣钵”,且柏恭年纪长柏苍近两轮,好些人就在两人之间摇摆。
一则柏恭算是半个名正言顺的主事人,且年纪长,经验丰富,更让人信服;二则两人较劲,于白云岭各家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彼时,巴结柏恭者大有人在,柏苍的拥趸也不少。
现在,主事人名义上是她,实际干事的是柏苍,且自家有牛有铁犁,何况柏苍在山外的人际关系大家深有体会,烧柏苍这口热灶的人就更多了。
像现在帮着柏苍家拔草撒肥,甚至马进、马大壮舍自家院子一小片菜地给谢叶免费种辣椒,都是打着人情关系的牌。
秋日或明春犁地时,柏苍必得多照顾这些人家几分,别的不说,犁地日子排期往前挪一挪,于柏苍而言轻而易举。
初时,谢烨还觉得自家有“倚财仗势”之嫌,经柏苍一细说,她只剩下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因此,现在也开始慢慢适应这种直来直往式、简单朴素的人情关系!
河道浅滩的地,距水源更紧,且土壤质地绵密,此前挖陶土时有翻过,杂草并不多,人多干活速度也快,半天的功夫就拔完了。
“成了,苍叔下晌撒粪,赶明儿下一场雨,这地的收成有指望了。”曹秀红拍着手上的土看其他人家的地。
见这一大片基本都拔完草,指着别家扔路边不要的草堆道:“看着还有水分,背回去喂猪吧。”
谢烨、柏翠将背篓装满,拎着水囊和众人一道上坡回家,邀请大家去自家吃饭。
“等闲了吧,这两天家里也忙,若是明儿下雨,婶子可别嫌我烦,天天往你家跑。”曹秀红抬手搭在额头遮阳光,笑呵呵说道。
倒是她妯娌,不好意思道:“吃饭就算了,婶子家的锣锣能不能借我,我家那皮小子吃过你给的米皮,天天吵着让我做。”
“成,你啥时候蒸让翠儿去看看火候。”
一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自家的岔路口道别,各回各家。
中午,有些人家晌午饭还没吃完,便起了风。
丝丝凉风顺着山谷吹进来,林子窸窣作响。
谢烨站在屋檐下伸懒腰,深呼吸时感觉空气里有股咸腥味儿,好像是海水的味道,想到大海,脑子不受使唤地开始馋海鲜,砸吧着嘴道:“难道我是想吃海货产生了幻觉。”
从后院绕出来的柏翠却是扇着鼻子,嘟囔道:“好臭好臭,估计海边又刮大风了。”
“你咋知道海边要刮大风了?”谢烨惊诧,不过一瞬道:“不对,咱们这在深山里,难道山里还能有海?”
柏翠乐道:“咱们是在山里,山下这条河却是直接入海,每年夏天只要海边刮大风,咱们这里的风就臭的很。”
谢烨张着嘴吧半响回不过神,沟底那条河直通海里?那是不是顺着河道走能到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