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声远远传来,偶尔闪电划破天空,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刷刷声由远及近,不一时,院子便积了一层水,屋檐雨幕如瀑。
一场雷阵雨,不过一刻钟就停了,眼光穿透云层洒落,只院子湿漉漉昭示着方才有雨降落。
雨后的空气,总是舒爽些,地里正泥泞不是干活的时候,在家的人便出门站在路边唠嗑。
然后,当天傍晚,好些没进山打猎在家窝觉的青壮知晓主事人挨家挨户看地里庄稼了。
想到谢烨的做派,有人担心,有人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张刚不行,他心里害怕极了,要知道他不是拿“忙地里活儿”的借口不进山的,而是要照看妻子和孩子,可现在家里做饭都是弟妹,他爹娘都是吃伸手饭,若是那婆娘真闹起来,他可没理。
张三富也有些担心,去年谢烨抽打他大哥的时候他可是在场亲眼看着的,想到大哥那惨样儿,又摸胳膊又摸背,在家里急得转圈圈。
待到太阳落山天色暗下来,想着这会儿出门没啥人,便找人商量对策。
无独有偶,张刚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一合计,下坡找别的在家的汉子合计。
这次留在家的,不能说是一丘之貉,但也算“同道中人”,以往有马大壮马驴子这两出了名的懒货比衬,他们勉强算是勤快人。
可现在,马大壮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个勤劳奋斗的人,他弟弟马驴子也有改进之心,至少这次主动跟着进山了。留下他们这几个耍懒找借口没进山的,现在成了“枪靶子”。
汉子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先是埋怨了一回谢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睡大觉也是在自家睡,吃的也是自家粮食,哪就要管到他家来。
有人弱弱道:“她现在是主事人!”
一句话,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张刚瞪着眼睛道:“主事人咋了,主事人还不让人休息了?”
之前说话的汉子干巴巴道:“咱倒也不是怕那娘们,这不得给柏苍面子么,人现在和县衙的人走得近······”以后总得靠人,且五年后的税收也是个问题。
在场七八个汉子心里门儿清,虽那个母老虎是主事人,可岭上有事依旧是柏苍做主,他们不能折了柏苍的面子,毕竟日后求人的地方多。
一时之间,各人心思各异,有人后悔先时偷懒,毕竟现在柏家是全岭最有权最有钱的人家,巴结人都来不及呢,偏自己躲懒。
有人心下却很是不屑,觉得自打柏苍媳妇来,白云岭的风气就变坏了,以往哪有妇人敢管汉子的事儿。
谢烨没给人留反省自悟的时间,第二天大清早,拎着鞭子去叫没打猎的汉子起床干活。
不过这次她选了迂回的方式,并未直接与人对上,而是给人老爹老娘老婆施压:
“现在不指望他们干活,冬天一大家子就得饿肚子!”
“一个冬天没歇够?骨子里的懒虫作祟你们就惯着,看老天爷惯不惯你们?”
“养儿防老还是养儿啃老?”
“嫁汉嫁汉不就为了穿衣吃饭,嫁个懒汉自己受苦受累还连累儿女,干脆别生娃了。”
······
谢烨只拎着鞭子,或站在人家院子,或站在院外隔着院墙唠叨了一回,心存侥幸的懒汉没能睡成懒觉不说,被老爹老娘媳妇叨咕了一回。
张刚等人简直要怄死了,真是没见过这么多事的婆娘,谁家好婆娘手伸这长管别家汉子干不干活啊!
有人昨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就怕这婆娘发疯又抽人,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不想才打个盹儿的功夫就被家里人拧着耳朵揪起,知晓原委后那个恼啊,那个气啊,恨不得反过来将谢烨这婆娘抽一顿。
可惜他们没胆,只能扛着锄头拎着镰刀不情不愿往河对面的坡地去除草。
谢烨知晓他们心里不服气,不过人已经动起来,她也就没逼得太紧。
她倒不是非得人天天干活,就是觉得不能养成偷懒的风气。
一个地方,一旦偷懒成性,先成懒蛋窝,接下来就演化成贼窝,而往后,偷盗抢劫极有可能会发展为杀人放火,好好的山居之地就会演变为匪窝。
开荒种地是为了种粮产粮,解决买粮吃的问题,让大家伙儿能多攒钱,可不是为了养出一堆懒蛋将白云岭变为贼匪窝。
柏翠站在自家院子望着对面山坡,见个人躺在树荫下聊天,没好气道:“狗改不了吃屎!”
谢烨淡淡道:“只要不光明正大偷懒就行,至于糊弄地里活计,随他们,反正他们自家地,到头来没吃食饿肚子的还是他们。”
“那不还得跑来求大哥,以往真是没看出来这些人能懒成这样。”柏翠嘟囔,摔打手里秃得不成样子的笤帚。
吃过早饭将需要晒的干菜、菌子都搬出来摆在院子,她正准备和大嫂去收拾猪圈,这抬头一细看,简直要气炸了,这群不知好歹的王八蛋,大嫂还不是为了他们好!
而且看那架势,绝对定是在说大嫂的坏话,也不知说的多难听。
谢烨在屋檐下的竹篮堆里挑了两个旧篮子,起身道:“根子上就不勤快,以往没显现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