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理解谢夭的心境,也忽然不想他回到那个背负着许多的天下第一的身份来,因此说话犹豫了几分。
李长安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很轻地抽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睫。
地库内忽然一阵沉默,谢夭想了想,心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事情在某些地方开始,就要在某些地方结束,笑道:“好,歌月楼便歌月楼。”
又转过头道:“到时我会引来所有死士,还仰仗各位护法。”
见谢夭有方法,藏在地库里的人也都提振起来精神,那汉子道:“护法有什么要紧?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战不过么?但是有一点主要,不知道谢谷主要如何做?”
李长安转头认真看向谢夭。
谢夭神秘笑笑道:“两次噬魂之祸都是发生在桃花谷,对付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点办法的,到时候各位看就是了。”
见桃花仙不愿意说,有个别人虽有怨言,觉得谢夭有意藏私,不肯教他们对付那东西的办法,但眼前也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只得道:“那就劳烦谢谷主。”
就此说定,地库内没受伤的,尚有一战之力的,都跟在苏泠泠身后出了地库,前往歌月楼。
歌月楼是整个明月峰最高点,是一栋用青砖琉璃瓦铺就的房屋,孤零零的一座,一株巨大的松树长在房子旁边,楼前一大片由青砖和玉石混杂铺就的广场,月色下闪闪发亮。
这地方确实四通八达,千金台每一个地方都有通向此处的道路,也足够空旷。
此时台上清风阵阵,明月高悬。这地方少有人来,也正因此,那些追着人跑的死士也没有来此处游荡,他们到来之前,这里静悄悄的,只有青松微晃的声音。
所有人都站在广场之上,苏泠泠望着站在明月松前的谢夭,眼里露出怀念的目光,李长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拎着剑,站在谢夭旁边,一直没说话。
谢夭扫了一圈,对这个地方甚为满意,至于当年在这里舞剑的情形,他已全然记不起来了。
谢夭最后挑中了歌月楼楼顶的位置,屋顶风大,味道也能传得更远,他施展轻功,正要纵身上去,李长安忽然叫住他,道:“谢谷主,不如我来。”
李长安虽然不知道谢夭到底要干什么,但莫名地有点不放心。像谢夭这种能够跟阎鸿昌硬拼内力又对自己说“退下去”的人,能干出什么让人放心的事?
谢夭转头笑道:“你来什么?你又不会。”
李长安道:“你教我我就会了。”
如今谢夭最听不得的,便是李长安冲他说“你教我”这三个字,谢夭顿了一下,转过头一笑,道:“这是桃花谷不传之秘,李少侠还是省省吧。”
又看他一眼,笑道:“要不你背叛师门,跟了我啊?”
李长安被他说得不知道说什么,谢夭朗声笑道:“开玩笑,李少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谁对你重要。”已然飞身站到了屋顶之上。
谢夭转过身,孤身一人站在翘起的飞檐上,一手负在身后,垂眸看台上众人,身姿挺拔,站得遗世独立。月亮高悬在他身后,白色衣角翩飞,月光下,更让人觉得他就是那人。
李长安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谢夭见众人都已准备好了,一笑,桃花枝出袖,右手手腕随性一转,没有任何犹豫,扑哧一声,划破了自己左手手掌,瞬间鲜血淋漓,接着紧紧握住桃花枝,从右到左迅速一划,整个枝条上都是自己鲜血。
随后肩膀一转,将剑猛然插到房顶之上。
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声响,随后是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千军万马都朝此处奔来。
谢夭微微一笑,心道:“果然有用。”
既然那些吃了噬魂的人俨然已经没了神智,又是怎么乖乖听话去杀要杀的人呢?那些吃了药的人状若野兽一般,谢夭便猜测认人的源头是血液。
不是他刻意藏私,也不是他不想教给李长安,纯纯是只有他自己的血才有用。跟七年前一样,自己就是他们的目标。也正因此,只有他的血才能吸引来东西。
歌月楼地势最高,血腥味顺着风传出去很远。只不过眨眼之间,便有数只怪物朝歌月楼涌来,这些东西对楼下的人完全不关注,就好像看不见似的,直直冲着屋顶上的谢夭而去。
见此,李长安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谢夭转眼间已被那些东西包围,但此时桃花枝尚且还插在瓦片中间,不能拔出,他没了剑,只能暂且用轻功周旋,但这么多东西,又岂是光靠轻功能避过去的?
李长安能看见桃花枝的剪影,心道兴许是东西还没引完,但谢夭没有剑怎么行?没有任何思考,也顾不上自己这时没有剑应该怎么办,当即拔出青云,冲谢夭甩了过去,道:“谢谷主,接着!”
苏泠泠和宋明赫都是一怔,那可是青云剑!两人都直勾勾地看着青云朝谢夭飞去。
苏泠泠心道,世事都已经逼你到这种地步,你是接还是不接?
宋明赫更是紧盯着谢夭,心里莫名紧张,眼睛一眨都不眨。
飞檐上,一阵格外熟悉的剑风拂来,谢夭眼见是青云,心里微微一紧,但此时也顾不得如何了,闭了下眼睛,心道尽人事听天命。
青云在空中凌冽地转了三圈,又被一只手稳稳接住,谢夭顺势一转手腕,卸了青云被甩过来的力道,一手负于身后,顺势横划,转眼间割了三人的喉咙,又斜拉向下,提青云立于飞檐。
与此同时,青云握在他手的那刻,爆发出了谁也没听到过的极其清越的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