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寓言故事,是一人与大师争辩到底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的故事,但谁都没听明白,江问鹤眼神更奇怪了,“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夭笑道:“我并非不会调息。”
天下第一不会调息,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但天下第一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这倒是很正常。平日里调笑都是玩笑话,谢夭是当真的没动过心,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只有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李长安。
就见江问鹤和芳落还想说什么,谢夭已经立刻静下心神,调息完毕,话锋一转道:“我杀那十七人,尸体收拾了吗?没有埋了吧?”
“放心,我和恶长老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在场的人那么多,当日发生了什么,一问便知。”芳落道,抬起头,仿佛看见了七日前桃花村天空上的漫天飞剑,道,“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放箭。”
“……他们自然会放箭。”谢夭垂下眸子道,声音低沉,“他们的使命,就是那一日冲我放箭。小师妹替我挡下来了。”
江问鹤和芳落没到现场,只是听其他人复述,虽是了解了个大概,但却从不知道这个中细节,芳落道:“他们怎会把箭对准你?他们放箭,不是为了杀那些江湖名门吗?”
谢夭摇摇头,忽然站起来,却迎面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椅子上。江问鹤道:“你身上还有我的针,现在不能乱动。”
谢夭沉声道:“取了。”
若是谢夭说几句玩笑话,求着自己给他取针,还能原封不动地把话扔回去,但谢夭这般语气,这针便是非取不可了,江问鹤大手一挥,三根银针自动飞回他指尖,他格外宝贝地装回包里,道:“真不知道你又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却听得谢夭道:“尸体在哪,带我去。”
桃花谷校场旁的窝棚内,整整齐齐摆着十七具尸体,有一具断了头,后来又找到了脑袋安放在那尸体的脖子上,其余十六具,皆是一剑封喉,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伤口处都是黑血,就好像是皮肉被剑触碰之后瞬间坏死了。
十七具尸体在这一摆,明明是白天,但依旧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江问鹤道:“都说桃花仙杀人伤口必定填满桃花瓣,可谁又见过真的桃花仙杀人。不得不说,你杀人是真利落啊。”
芳落心道,可不利落,这天底下能找出来比谢白衣更快的剑么?唯一能超过谢白衣的,就是他自己。
江问鹤芳落二人还在因为这十七具尸体感到心惊,却见谢夭扫向那伤口的黑血,眸光暗了一下,旋即一笑,道:“江神医,别折煞我了。”
他转头对芳落道:“这十七个人,确定都是桃花谷人么?”
芳落又一一扫过尸体,每一张脸她都很熟悉,点头道:“确定。最大的二十六岁,最小十七岁,都是桃花谷人,其中最短的,也在桃花谷待了三年之久。”
听到“十七岁”这个年龄,谢夭心头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憋闷,只沉沉地看着十七人中那个最年轻的面容,许久,沉沉道:“继续说。”
芳落道:“所以我觉得,他们绝对不是冲你放箭。”
谢夭对江问鹤道:“这尸体,你验过没有?”
“啧,”江问鹤白他一眼道,“我堂堂神医堂堂主,一代神医,是看病救人的,又不是仵作,也就是认识了你,现在才每天在这摆弄尸体。”
芳落笑道:“江神医,你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这尸体来没运回谷的时候你就要看,甚至还要去找那具丢失的脑袋,现在又我是个医生,不是个仵作起来。”
谢夭笑道:“他还说过超过一个时辰就不救我呢。”
“这个就别提了,”江问鹤咳嗽一声,正色起来,道,“尸体验过,都中了毒,你看这里。”说着,江问鹤两指指向其中一人脖颈。
那尸体脖颈的经脉呈黑紫色,蔓延全身,只是谢夭见了,喉头忽然一哽,心道剑伤就在此处,万一是因为他的剑呢?毕竟他是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主。
江问鹤瞥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因为你。要是你能让人全身经脉变紫发黑,不该叫你桃花仙,该叫你活阎罗。”
谢夭一怔,忽然低头一笑。
江问鹤道:“只是中毒太久太深,现在人又死了,毒验不出来。”
谢夭道:“如果中毒,那便一切都能解释通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真有能够控制人精神的法子么?”
江问鹤笑起来:“这就是你谢谷主孤陋寡闻,你问我,那还真是问对人了。从目前来看,可能的法子有四种,一是极乐坊药人之术,二是西南蛊虫之说,三就是我们之前在路上遇见的,失魂丹也有让人精神发狂的功效,这第四个嘛……”
江问鹤说着,表情忽然古怪起来,一摆手道:“第四个没有可能,不说也罢。”
见他那副神情,谢夭更要让他说出来了,道:“第四个究竟如何?”
江问鹤沉默一会儿,道:“这第四种可能,就是与失魂丹差之一字的噬魂,吞噬之噬,也是我之前说的,神医堂研制出的禁药。食之功力大增,但会丧失神智,只听下毒之人命令,两个时辰后,服毒之人五脏六腑都会化为脓水,仅留白骨。”
他转回头,正色道:“但是原方已毁,炼药之人已除,所以我说,没有可能。”
江问鹤说得言辞恳切,谢夭淡淡点点头,又道:“怪不得那日我总觉得巡逻的人古怪,可能早从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中了毒了。七年前那一战,说不得也跟这鬼祟的玩意儿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