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
“曾少卿,下官又没有藏宝,您何必三天两头地往下官这儿跑?”韩璋奚落道。
“我嘛,过来关心关心你。的伤势。”我捧出一张谦恭的笑容。
他懒洋洋地躺在卧榻上,不耐烦地眯着眼,嘲讽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好话,曾大人要是说尽了,就赶快奔正题。”
我屏息凝神,单刀直入道:“我就不解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害梁统领?”
他瞳孔一震,破口大骂道:“曾瑾,你敢血口喷人!我重伤卧床,如何能杀人,你竟企图颠倒黑白。”
我盯着他,铿锵道:“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或是把药溶于酒水,或是把药藏于甜柿饼,你能用的法子多着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是说你们大理寺最讲究公平仁义、事事最追求证据确凿。可曾瑾,你的证据在哪儿呢?”他嗤了一声,讥笑道。
“我的证据在——”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灼热滚烫的目光向上移,聚焦在我的身上,仿佛巴不得把我挫骨扬灰。
我佯装手里有物,扬起手,死死地握住拳头,弓起的五指因过度的紧张而倍感酸痛。
他的双目盈满血丝,眼底一片潮红。他踢翻凳几,向我挥舞着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
我屈身避开。
“璋儿,不许对大人动手!”韩文的剑横挡在我与他之间。
但抵在韩璋胸口的是剑柄,而不是剑尖。
“你又来做什么?你个虚情假意的东西。”韩璋把剑向前一推,被剑尖对准的韩文只得往后不断撤退。
韩文看向我,声色低沉道:“大人,韩璋的确没有杀人,害死梁统领的是——我。”
他们二人的表现着实令我捉摸不透。只是韩文撒谎的本事还需练习。
“韩文,你能有什么动机?”我质问道。
“韩文,你给我滚开,我不用你顶罪。你好好活着就是,何必来这儿处处碍我的眼。”韩璋勃然大怒大吼道,脖颈粗红。
见他情绪如此失控,韩文只得抓住他的双臂。他愤然摔开韩文,韩文不愿伤他,只一味躲避他的袭击,不肯再出手挟制住他。
“吵什么?!”一声洪亮而威严的呵斥传进帐内。
宫里得势的太监同一列穿戴整齐的侍卫跟随着皇上,缓缓步入我们的眼前。
我吓得巴结道:“皇……上……”
皇上面带不满道:“曾爱卿,在此作甚?”
我寻思着要怎么糊弄皇上,韩文已撩袍作跪,涓滴不惊道:“草民谋害梁统领,请圣上治罪。”
“罪臣才是凶手,还望圣上制裁。”韩璋向前一步,急声道。
“曾瑾,你说说看,谋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皇上道。
“回圣上的话,依法判处死刑。”
皇上仰头,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就都那么想死?好,朕就都应允你们。”
“万万不可啊……皇上……”我急忙跪下,思考着如何应对,奈何此刻的脑子已混沌如厚重的泥浆。
皇上极其不悦地喝退我,只盘问着他们两个道:“那你们两个倒是同朕说说,你们为何要谋害梁统领?”
我被大太监架在一旁,现在连溜须拍马屁、哄哄皇帝老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韩文良久未语,倒是韩璋挺身道:“罪臣生母系琼乐坊舞姬。然梁昊之父仗势欺凌罪臣生母。罪臣生母不肯委身于他,被逼自缢。罪臣当时年少,不得护母周全。今罪臣欲报母仇,然梁父已逝,罪臣只得筹谋害死其子。”
皇上手指容色凄恻的韩文,吐着尖锐无比的字眼,,道:“那他为何要替你认罪?”
“他是罪臣兄长,生性滥善,最喜欢自以为是地替别人顶罪受过。”韩璋斜睨一眼韩文,奚落道。
他立即补充道:“他虽是我兄长,却与我并非同一母所生。他自然也与梁统领没有任何芥蒂。”
“生性滥善的兄长?”皇上的目光一沉,呈现出如坚冰般的凌冽神态。在他恍惚失神的那一瞬间,这位神色不可侵犯的帝王究竟想起了谁?
“纵然情有可原,你也不该僭越害人,”皇上甩动明黄宽大的衣袖,泯尽笑意,冷凛道:“韩璋,原本你该必死无疑。可惜啊,边国世子莅临我们大晏,不宜见血。朕将你贬为庶民并流放禾州,终生不准再踏入京城一步。但仅仅如此,朕仍觉有失偏颇,在流放之前,你还需受上一百杖刑。你可认罚?”
“臣认罚。”韩璋竟得意地看向韩文,接着往地上结实地磕下几个响头。他稍有愈合的臂膀因剧烈的拉扯裂出了新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