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教他不要恨,可他如何不恨?因大哥的错,江氏名誉尽毁,父母的灵位都不能摆在正堂,只能安放在书房的角落里。
“爹,我来迟了……”江熙在灵前跪下,一言不发。
四下静寂,静得能听到江熙紊乱的心跳声,如此江澈才能感知大哥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一跪便是许久,轻烟缭绕,仿佛父子在对话。
香火燃尽,天边泛起微微蓝光。江熙来不及多待,起身将一些银票交给江澈,问道:“之前托你的事,郭沾的遗孀和孩子,可有帮衬了?”
江澈:“郭岚脾气倔强,教他来念书,反将我的桌案砸了。郭夫人倒是能说上话,但不可冒然赠金,得有正当名由才会接受。日子过得尚可,只是难抵众口铄金。你也知道。”
江熙:“他们可想过离开京城?”
江澈:“他们不会离开的,郭岚想要参加武试。不过是与我一样考不了罢了。”
江熙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挠头重复道:“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想有用吗。”江澈讽刺道,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药递给江熙,“这是上好的疮药,你拿去用。看来楚王没有为难你。”
江熙接过药盒:“我很好,现在衣食无忧。我得赶回去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托我的?”
“照顾好自己……”江澈顿了顿,“要是再闹事,提前知会。我能独善其身。”他深知大哥一旦拿定主意,谁都阻止不了,所以他很早就学会不劝了,只要江熙知会一声,他便立刻设法自保。
“不会有了。”江熙保证道,“你辛苦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得上心一下,不小了。”
江澈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沉冷道:“哥,如果你有清白,如果你不需要,娘娘需要,我需要,老四需要,你的一双子女也需要,郭氏需要。”
江熙不敢对视江澈的眼睛,再看一眼父亲的灵位,道:“我对不起你们。我走了。”
江澈默默让了路,等江熙走远后才去追望他的背影,忍不住眼泪盈眶。他这造孽的大哥何时才肯安度余生?
江熙回到小院,天已放明。他情绪失控,一头扎进佛堂焚香研磨,虔诚地抄写起经文来,祈愿佛祖护持大齐国泰民安,保佑江氏平安顺遂,请求菩萨安抚父亲亡魂,并忏悔消业。在这寸地尺天间内心获得了片刻安宁。
难道这是萧遣令他抄写佛经的真正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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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有几座园子,世文园是萧遣生活起居、日常处政、待宾接客的地方;角园是自家仆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元章园是门客生活、学习、议事的地方;沁心园则是游玩赏景听戏的地方;芳华园相当于皇宫里的后宫,尚未开张;此外还有几座小园子。
自从有了夜间行动,朝廷要闻、大臣密信……该看的不该看的江熙都看了,作息也乱了序,多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一日肖喜来了,跑到他床边朝他的大腿狠狠拧了一把,道:“还睡!平时你也是这样躲懒的?”
“痛啊!”江熙从床上弹了起来,辩道,“昨晚熬夜抄写经文,五更天才睡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