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鑫按了下他的肩膀,缓缓起身。
他的步伐不快,但坚定而沉重,让人喘不上气。朱鑫也是高壮的男人,虽然已经有了苍老的迹象,但年轻的副站长在他面前依然挪动不了分毫。
他看见祁连呼吸凌乱,手抖得可怕,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祁连什么都没有否认,许多年前刘长州还能靠着一嘴歪理把人气得血压爆炸,而现在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莫林是对的。
懦夫。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朱鑫自己都意识不到语气里带着不屑。
“……我没有,”祁连垂着头,在朱鑫的身影下红了眼睛,“但是你……你怎么会不明白?”
“你欺负我的小孩,我还要理解你?”朱鑫浑不在意地撕碎他的自尊,“你眼里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以为你是谁?”
祁连摇头,借着朱鑫的遮挡两滴泪水啪嗒掉在地上。
朱鑫无语,这算什么?大男人哭个屁!
“你怎么会不明白?”祁连连声音都在抖,“我能给他什么?如果你能活着出去,你会把他拴在你身边吗?那么多人都为我死了,这些罪过我不能让他跟我一起背,他的罪已经赎完了,就该离开这种只有存亡的地方,做什么不行?他可以有平安的人生,而我是个拖后腿的!”
朱鑫愣了一下。
“如果我把他留在身边,我就是既得利益者,那些反对这场战争的人不敢对我指指点点,就会把矛头指向他。他已经忘了这些事情,只有让白雁消失我才能压下那些议论,否则他永无宁日……每天晚上我一闭眼就是那些声音,他不应该再被这些事缠着了。”
啊,是这样啊。
朱鑫闭上眼睛,沉沉地叹了口气。
一个不够来两个,战争创伤后遗症能够击碎所有对战争的浪漫幻想,而祁连的伪装又总给人以他不需要任何人滋养的错觉。可就算他能接受自己作为运转机器的命运,他终归是个人。
朱鑫巧妙地挡在萧山雪的视线和祁连之间,扭头问:“他去看过没有?”
萧山雪摇头。
“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听不懂。”
朱鑫表达不满的方式只有凶他:“听不懂,也不解决问题,你就跟一个病人这么耗着?”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朱鑫冷笑:“他抽风了,你不会治?”
萧山雪双手撑在床边,伤了的腿虚点地面,脸上兼有委屈和不解。
朱鑫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他真的理解不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真傻,一个装傻,靠互相骗着玩过日子吗?有病去看医生啊!看他干什么?给他添堵吗!
这时候朱鑫背后的心碎小狗反而汪汪叫起来:“你别逼他,这不关他的事!我不能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