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不由得打断了莫林:“你到底给他用了什么药?”
莫林似乎不满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什么,不耐烦地说:“选完了我就告诉你。”
“他会发病的!”
“那又怎么样?他自己不惜命,要你来替他?”莫林突然像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祁连不怕他吼,居然针锋相对地说:“那你对着他们来干什么?有本事你把这颗子弹打到我脑袋里啊!”
莫林突然就安静了,很久才愉悦地笑了一下,语气阴沉而愉悦,像是从某种黑暗阴冷的世界里爬出的蛞蝓,所过之处带着冰凉的水迹:“你猜到了,是不是?”
祁连不答。
“你能猜到我的想法了,你要变成和我一样的人了,对不对?”
莫林突然大笑出声,那种狰狞可怖的笑声与风声、枪声和萧山雪急促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回荡高空。在那样的声响里祁连甚至害怕头顶的阎王和夏真下来给他扫上一梭子,又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毁灭算了,只要能把这个人送走他什么都不怕了。
“祁连啊祁连,你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你知道吗,你的想法比我还阴暗。你以为我是要让你杀人吗?我怎么会让你亲自动手杀死自己的爱人或者兄弟呢?你要是真的动手了,你的虚伪善人面孔岂不就是全面崩盘了吗,啊?”
祁连沉默不语。
“你看,你,还有刘长州,司晨,朱鑫,全都是一样的。以为自己很善良,但阴暗起来比我这种作恶多端的坏坯还要可怕。但是我很高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会奖励你。”
莫林依次指向萧山雪和潘云骁,这两个人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白雁,还有这个叛徒,这两个人里我会允许你送一个出去。他能够顺利地抵达你们的阵地上,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劝他们撤退,或者跟他们商量对策,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我们这边不会伤害他。”
“但是相应的,剩下的一个人,要替他吃下那颗子弹——打哪儿你定,我不干涉,只要你枪法够好,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祁连双目通红,一字一句说:“……你有病,你是真的有病。”
“你可以跟他们商量,看看谁更想活啊。”莫林倒是不在乎他说什么,靠着椅背抱起手作看戏状,笑道,“为了活命,他们能付出什么代价,我还是挺想知道的。但是你们要是商量不出来,那这一枪可就我开了,我手下没有准头的。”
“你留着我,就是为了侮辱我吗?”
“对啊,反正你们也已经打到家门口了,留着你玩是消耗底下战线的弹药,而弹药量是我的优势啊。”
祁连没有反驳,他知道莫林隐去了最重要的一点。留着他,如果后边打到了胶着阶段,被俘的他远比死亡的他更能挫败燕宁一方的军心。
好在祁连也要拖,他要为司晨争取时间。
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他看向萧山雪,又看向潘云骁。潘云骁这小子真的不知道怎么能执行潜伏任务,他几乎已经把“师叔贴贴”写到鼻青脸肿之上,而萧山雪只是闭着眼,一声不吭地压着精神力的波动。
他现在还能思考,几乎全是靠萧山雪。
这怎么能选?
“师叔,”潘云骁见他迟迟不说话,居然张嘴就喊,嗓音嘶哑粗粝,难听得要死,“师叔,我是吴景的徒弟,我叫潘云骁!初次见面师叔,你最近见到我师傅了吗?他还好吗?”
莫林居然泡上了茶,一边吹一边看着这边,笑着跟卫兵嘀咕道:“开始了开始了。”
他的眼神得意地瞟向祁连,似乎说,你看,人就是这么贱,真到了活命的时候没有人会让步的。
祁连摇了摇头。
“师叔,没事师叔,你没见过我师傅,但是我听师傅说过你很多次。他说你是顶好的人,之前老是坑你请他们吃饭,执行任务还总是麻烦你救他。师叔,谢谢你师叔,尤其是之前放过了天枢,就是游星奕前辈,真的很谢谢你,这对我师傅真的很重要!”
潘云骁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堆,声音开始发抖了。
“师叔,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瑶光前辈对你很重要,而咱们根本没见过面。师傅说师叔眼里大家的命都是一样的,但是师叔——”
祁连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回复。
潘云骁是无常的恋人,至少现在是,要他为了自己的爱人放弃兄弟的爱人,他做不到。
无常,还有阎王和太子,就算他们都比他大也时时不服他,可那是他少年时代仅有的三个兄弟。他们带他在深夜的烧烤摊上吹牛,在追不到女朋友的太子身边一起喝得烂醉,也在阎王的婚宴上替他玩无趣的接亲游戏还要踢正步。他们带人杀来温莎,似乎是为了球球,但根本就是看在他祁连的面子上。
太子生死未卜,阎王刚刚与他出生入死,而无常现在或许就在某个树杈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能让他们伤心吗?
他似乎听见了旁边莫林边吸溜着热茶边笑。
然后他听见潘云骁说:“但是师叔,你必须放弃我。”
祁连闭上了眼睛。
“师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出去没用的。我的命就是贱,瑶光前辈是向导,他什么都知道,他出去才更有用,这样阎王师叔和太子师叔还有师傅就都不用死,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死,我一个人换这么多人多值啊师叔!我留下,你着急了用我当盾牌,我这么大只能挡很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