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公主气呼呼去雍王。雍王被她缠得没有办法,知道皇上最疼爱这个胞妹,要是她顶了真,皇上说不定真会蒙着心把徐嗣谨给调回来,那他的银矿就算完了──他总不能自己跑去跟龚东宁要分子钱吧!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只好委婉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江都公主,然后劝她:&ldo;……我把内府的钱还清了就收手。要是皇上追究,皇上、我和太后脸上都无光,要是不追究,大家有样学样的,只会伤了国之根本。&rdo;江都公主气得浑身发抖:&ldo;都是你,干嘛在修园子。&rdo;雍王苦笑:&ldo;我不修园子,难道让我掺合到朝廷里的那些事里去啊!&rdo;江都公主语凝。觉得谨哥儿太可怜了。先是帮她办事遇到了陈吉这个二愣子,又被三哥当枪使……她转身去了十一娘那里,和十一娘说了半天的家常话,还赏了庭哥儿、庄哥儿、庆哥儿和莹莹很多东西。十一娘满头的雾水。&ldo;成了亲,毕竟不同了。&rdo;姜氏给十一娘奉茶,&ldo;有时候也会想走走亲戚,有个人说说话,热闹些。&rdo;也许是吧!十一娘微微颌首,把这件事放到了一旁,去了徐令宜那里。&ldo;怎么突然说要升百户?&rdo;她把徐嗣谨的信给他看,&ldo;没听说立过战功,也没有听说为千户所做了什么特别的事,会不会是龚东宁暗示了下边的人?&rdo;看样子,普安卫和平夷千户所的人想留徐嗣谨给他们做事……徐令宜笑着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看:&ldo;我来问问是怎么一回事?&rdo;给儿子争取一点时间。等银矿的生意上了轨道,再派了心腹的人盯着,就算他调到其他的卫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十一娘皱了眉头:&ldo;这样算不算是通过了你的测试?他去了不过一年,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我不知道!&rdo;徐令宜揽了她的肩膀:&ldo;你别着急。有我呢&rdo;然后问起她的铺子来,&ldo;绣花线的生意怎样?&rdo;&ldo;还行!&rdo;十一娘眉头渐舒,&ldo;有家扬州的客商,看着我们生意好,想让把他们铺子里的香粉交给我们代卖。我派人去打听了,那家的香粉在江南一代很有名,简师傅觉是有利可图,正和他们商量这事。要是能成,我们想把隔壁的铺子租下来,再开一间香粉铺子。&rdo;&ldo;我记得宫里的胭脂是从杭州那边来的,只卖香粉,有点单简,你们不如派人去杭州那边看看。如果既卖香粉又卖胭脂,说不定生意更好。&rdo;&ldo;我也是这么想的,&rdo;十一娘正色道,&ldo;准备明天去趟顺王府,看看宫里的黛石、口膏都是从哪里进贡的,索性把货盘齐。&rdo;徐令宜见她不再提谨哥儿的事,松了口气。十一娘越发的起疑,叫了谨哥儿从嘉峪关带回来的那个九岁的小男孩措央:&ldo;……我想把六少爷从贵州调回来,可侯爷不让。你敢不敢随着回事处的人一起,帮我走一趟贵州?&rdo;措央立刻保证:&ldo;六少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夫人只管吩咐,我保证把夫人的话带到。&rdo;又道,&ldo;别说是跟着回事处的人走了,就是我一个人,也能走到贵州去。&rdo;十一娘摸了摸他的头,道:&ldo;过两天,我会派人给六少爷送衣裳,你就随着他们一起去。到了平夷,什么也不要说,仔细看看六少爷的上峰都是些什么人?待六少爷如何?六少爷平时和哪些人交往……你把事情摸清楚了,我也知道该怎么跟六少爷走路子。要是六少爷问起来,你只说在府里不好玩,看着回事处的跟他送东西,就跟着跑了出去。能做到吗?&rdo;&ldo;能!&rdo;措央黑红的小脸满是坚毅之色。十一娘笑着赏了他糖和点心,给他包了些碎银子,藏了张一百两银的银票在他的腰带里:&ldo;救急的时候用!&rdo;措央高高兴兴地跟着回事处的人去了贵州。十一娘忙着开花粉铺子,偶尔江都公主会来串串门,和姜氏很谈得来。四月底,措央回来了,带了两套苗人的银头饰,一套给太夫人,一套给十一娘,说是生辰礼物。&ldo;六少爷问我是怎么来的,我照着你说的告诉了六少爷。&rdo;措央显得有些无精打采,&ldo;结果六少爷十一娘担心不无道理。当徐令宜提出让徐嗣谨去始阳百户所时,徐嗣谨的态度颇不以为意。筹备私矿途中,他不知遇到了多少困难,最后还不是一一摆平了?父亲让他去卫所是为了让他人情练达,他这样还不算人情练达吗?回信给徐令宜说,银矿的事刚刚理顺,只是份子钱还没有开始清算,他的那一份还好说,可雍王的这一份却不能不放在心上。等他把平夷千户所、普安卫、龚东宁、雍王这条线理顺了再去也不迟。不以为然跃然纸上。徐令宜笑着给他回信:&ldo;……这个百户属四川总兵管辖,四川总管丁治和我不和,他又年过六旬,是随时可以致仕的人,谁的面子都不买,为人不仅倨傲自大,而且飞扬跋扈,你不去也罢,免得给他捉到了什么小辫子,我鞭长莫及。雍王和江都公主乃皇上一母同胞,皇上十分看重,因为江都公主之故,皇上甚至不顾朝廷纲常,想让你去南京都指挥使任同知,你要好好为雍王和江都公主办事才是,事办好了,前程也就有了!&rdo;徐嗣谨看了气得半天没有说话:&ldo;要是我只为了奔个前程,那我到卫所来干什么?不如去内府给顺王爷当差。凭我的手段,只怕升得还快些。不就是个小小的始阳百户所吗?不就是个不给爹爹面子的丁治吗?不就是还剩下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没有理顺吗?看我的好了!&rdo;当天晚上就给徐令宜回信:&ldo;我这就去始阳!&rdo;徐令宜拿了信微微地笑。具体说了些什么没有告诉十一娘,只告诉她结果:&ldo;我让他去始阳百户所,没有惊动四川总兵,让一个千户帮着安排的,那千户也不清楚谨哥儿的身份。这次,还就真看他自己的了!&rdo;如果说从前十一娘的心一直悬着,看着他能开个银矿出来,她的心放下了一半──能力是有了,就算有什么事,估计自保不成问题。现在就差历练了。她写信嘱咐徐嗣谨戒娇戒傲,沉下心去,不要大意失荆州。徐嗣谨唯唯喏喏,心里却颇不以为然。长安留在了平夷,他一个人去了始阳。不亢不卑,豪慡大方,很快就百户、那些老户军走到了一起。虽然没有家产,可长得一表人才,又机敏伶俐,不干他人打听他成亲了没有,想招赘上门。徐嗣谨不免有几分得意。这些人可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才看中他的。但也怕因此而得罪人,忙说自己从小就订了亲,因为没钱成亲,这才拖了下来。尽管如此,还有人暗示他在始阳落户,不必回家乡,这样,婚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徐嗣谨有些哭笑不得,心思全放在了平夷,长安也频频行走于平夷和始阳之间。就这时,发生了一件对徐嗣谨影响很深远的事。始阳百户所将兵的粮食和军饷来自于军田,士兵六天训练,六天耕种,百户所一共有四头耕牛。待轮到徐嗣谨放牛的时候,他躺在斜坡上晒太阳,等他眯了个盹起身的时候,在斜坡上悠闲地吃着糙的牛不见了……要不是那些人不敢杀牛,就算他找到牛,也是四头死牛了。始阳的百户气得够呛。偷牛的却嚷着:&ldo;我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rdo;开个玩笑?百户当着全军屯的人要打他三十军棍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他拍着胸脯说三天之内找不到牛就离开始阳的时候怎么不站出来?大家都是一个军屯的人,牛又找到了,偷牛的被打了十军棍完事。徐嗣谨却陷入了沉思中。他的对手不是过个士兵,如果是个百户或是千户呢?想当初,在平夷的时候他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却能轻松地化解,怎么到了始阳却小沟里翻了船呢?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把始阳的事放在心上。徐嗣谨站在斜坡上,望着夕阳一直隐没于天际,这才转身回到自己小土屋里,沉下心来给父亲写了一封讨论三十年前发生的松潘府战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