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十一娘,真有这么好?陶成很怀疑,不禁道:&ldo;您以后是永平侯,先夫人那点产业,自然不在您的眼里。可那是先夫人对您的爱护之心,您万万不可辜负了先夫人的慈心!&rdo;只有徐令宜死了,徐嗣谆才可能是永平侯。父亲活得好好的,陶成这样说,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快。&ldo;我现在只是永平侯世子。&rdo;徐嗣谆眉头微蹙,纠正陶成,&ldo;以后切不可再说什么我是永平侯之类的话了。&rdo;陶成暗叫糟糕,低眉顺目地陪了半天的小心,直到王树拿了银子进来,徐嗣谆不想泼了陶成的面子,这才神色微霁,端了茶。陶成忙起身告辞。徐嗣谆吩咐王树送他出去。走到门口,陶成飞快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元宝塞到了王树的手里,&ldo;王家兄弟,这是给你吃茶的以后还请王家兄弟在世子爷面前替我多美言两句。&rdo;银子落在王树的手里,他下意识地掂了掂。看不出来,他一个小小的田庄管事,出手就是五银子。真大方啊!可王树不敢接。他进的时候他父亲曾反反复复地叮咛过:&ldo;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口软,千万别贪人小便宜。等到你还债的那天,你就知道厉害了。别说前程,说不定连性命都会搭进去。&rdo;&ldo;自家人,陶管事这是做什么!&rdo;他把银子塞了回去,&ldo;四少爷还等着我服侍,陶管事慢走,我就不远送了&rdo;说着,转身就朝屋里走。&ldo;喂,王家兄弟……&rdo;陶成喊了一声,见王树头也没回一下,嘴角微撇,低低骂了一声&ldo;什么玩意&rdo;,转身要出门,迎面却看见徐家一个外院司房的李管事走了过来。&ldo;李管事!&rdo;他立刻换了笑脸迎了上去,&ldo;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还好吧?上次给您带来的野兔子你吃完了没有?要是吃完了,我再给您送两只进来。&rdo;然后把刚才没送出去的银元宝塞进了李管事的手里,&ldo;世子爷突然把我叫进府来,我走得及,什么也没有带,算是我孝敬您的两瓶酒……&rdo;这个陶成,十分有眼然。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府里一些无伤大雅的采买有时候就会交给他来办。李管事呵呵地笑,很自然地把银子装进了衣袖里:&ldo;四少爷又喊你进府说话啊!说起来,我们四少爷真是个念旧的人……&rdo;两人肩并着肩,十分亲昵地边说边往外走,自然没有注意到王树蓦然的回头和满脸的阴霾。谨哥儿悄悄地抬睑,见躺在醉翁椅上的父亲还在看书,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把目光重新落在了面前的宣纸上──这两天,他正试着丢开描红纸,在宣纸上写大字。正在看书的徐令宜嘴角微翘。这个小家伙,连着两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莫非又有什么鬼点子?不和孩子接触,永远都不知道孩子多有趣。特别是谨哥儿。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兴致勃勃,让你一看就充满了活力。想到这里,徐令宜放下了手中的书,静静注视着儿子。他像徐家的孩子,有着比同龄孩子都高大的身量。乌黑亮泽的头发,白皙红润的皮肤却随了十一娘。他身姿笔直地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宣纸,悬碗拿着毛笔小心地在纸上写着,红润的嘴唇绷得有点紧,悬胆般漂亮的鼻尖上还冒着几点汗珠,表情因为认真而显得端肃俊朗。徐令宜心里隐隐就有种自豪感。感觉到有人在看,谨哥儿抬起头来。父子两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了一起。&ldo;谨哥儿!&rdo;徐令宜微微一笑,朝着儿子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谨哥儿丢下笔,跑到了父亲的跟前,却没有像徐嗣谆或是徐嗣诫那样恭敬地站在那里,而是抱住了徐令宜的胳膊。徐令宜心时一软,声音越发的柔和了:&ldo;你有什么话和我说?&rdo;谨哥儿嘻嘻地笑:&ldo;爹爹知道了!&rdo;徐令宜抬了抬眉,一副你别想瞒过我的样子。&ldo;他们都说,四哥要成亲了……&rdo;谨哥儿的表情还带着几份试探,&ldo;然后会搬到我们屋子后面住,那他住的地方就会空出来了……我能不能搬到四哥那里住?&rdo;徐令宜一愣,笑道:&ldo;你怎么想到要搬到四哥那里去住?&rdo;谨哥儿见父亲表情温和,声音大了起来:&ldo;我不想住在正院。我想像四哥和五哥那样住在外院。反正四哥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rdo;说着,他不满地嚷道,&ldo;她们总是大惊小怪的。看见我从抄手游廊上跳下来也去告诉娘,看见我背心有汗也跑去告诉娘,看见我和长安对练也去告诉娘……娘就会把我训一顿。&rdo;说到这时,他暗暗后悔。爹爹知道娘教训过他,说不定还会接着继续教训他。想到这里,他的声音一路低了下去,&ldo;我,我也不是故意的。&rdo;他眼角的余光偷睃着徐令宜,&ldo;有时候着急了,就会从抄手游廊直接跳到院子里,从甬路出去……走直路比走弯路要近多了,这还是您告诉我的&rdo;看见徐嗣令宜笑了起来,谨哥儿声音不仅重新高了起来,而且还振振有词的,&ldo;我现在跟着庞师傅练拳,练拳怎么可能没有汗呢?至于和长安对练,那些小丫鬟不知道,您难道也不知道?要是不对练,遇到了敌手,怎么可能反应敏捷……&rdo;&ldo;你少给我信口开河。&rdo;徐令宜拧了拧儿子的鼻子,&ldo;你要只是和长安对练,你母亲怎么会教训你?&rdo;他说着,神色一正,&ldo;你想搬出来住就说想搬出来,不要给自己找借口,更不能把责任推到你母亲身上。我告诉你,你母亲可不是什么无知妇人。她既然教训你,那你肯定有错。&rdo;谨哥儿脸涨得通红。有小厮进来禀道:&ldo;侯爷,王树求见!&rdo;徐令宜是不会当着这些下人的面教训谨哥儿的。他深深地看了谨哥儿一眼,沉声道:&ldo;让他进来!&rdo;魏紫和杭妈妈正和徐嗣谆说着搬家的事:&ldo;……东西已经全部收在了后罩房里,这是帐册。你派个人清点了,就可以贴封条了。&rdo;因是为了他的婚事,徐嗣谆有些不好意思。他喊了碧螺:&ldo;你和王树一起去和两位妈妈贴封条吧!&rdo;碧螺喜气盈盈地笑望着徐嗣谆,曲膝应是,和两去了后罩房。&ldo;王树跑哪里去了?&rdo;碧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火清笑道:&ldo;少爷让去送陶管事了……说不定被陶管事拉去喝酒了!&rdo;陶管事每次来都会到处献殷勤。&ldo;好啊,你竟然在我背后编排我。&rdo;火清的话音还没有落,王树笑着走了进来,&ldo;这次让我抓了个正着吧!&rdo;&ldo;少爷到处找你呢!&rdo;火清忙转移王树的注意力,&ldo;你跑到哪里去了?快,帮我们一起清点先夫人那边搬过来的东西,等会也好去给少爷回话!&rdo;王树心里有也事,笑了笑,接过了碧螺手里的帐册:&ldo;你们点到哪里了……&rdo;太夫人把沉香木念珠放在了黑漆镙钿花鸟图样的炕桌上,发出&ldo;哗啦啦&rdo;的一阵声响。&ldo;十一娘心胸也是大度的了。&rdo;她接过杜妈妈奉的茶盅,轻轻地啜了一口,&ldo;这么多年了,元娘屋里的东西都一直让人清扫着,逢年过年、忌日就带了谆哥儿去拜奠一番。谆哥儿马上要成亲了,让姜家九小姐看了,还以为我们对十一娘有什么不满的,那可就不好了。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屋子修缮一番也好。&rdo;说完,想了想,突然站了起来,&ldo;我看,我还是亲自去一趟谆哥儿那里,把这些话也跟他说说。免得他心时有个疙瘩。&rdo;杜妈妈不敢多说一句话,笑着扶了太夫人,一起去了淡泊斋。&ldo;……娘亲去了这么多年了,&rdo;徐嗣谆对这件事并没有像太夫人想像的那样感觉不快,&ldo;我也大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不会因为娘亲住的地方重新做了安排就觉得大家都忘了娘亲……&rdo;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ldo;再说了,住在那里的是我,又不是别人。要是娘亲还在,肯定也会很高兴吧!&rdo;太夫人微微点头,拉着徐嗣谆的手感叹了一番:&ldo;我们谆哥儿,果然长大了!&rdo;祖孙俩谈了一下午的心,太夫人才回去。第二天一大早,他还在用早膳,徐令宜让贴身的小厮灯火来叫他过去。徐嗣谆有些惊讶。每天早上,他在外书房,徐令宜在外书房后的小书房,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是了……怎么没等他去外书房叫到家里来了!徐嗣谆顾不得用早膳,丢下筷子就催着碧螺帮他换衣裳,又猜着父亲的心思:难道是为了搬家的事找他说话?他匆匆去了外书房。徐令宜背手站在外书房的台阶上,穿着大红纻丝锦袍的谨哥儿拉着父亲的衣角,满脸好奇地望着徐嗣谆。徐嗣谆更是狐疑。&ldo;爹爹!&rdo;他刚揖手行了个礼,徐令宜已抬脚下了台阶:&ldo;我们出去转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