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剑决还是阴谋诡计,总是到了逼命的程度才有趣味。
无论是虞禾对他下手,还是尚善的突然出现,都在谢衡之的意料中。唯有虞禾纵身入阵法,与他同生共死这件事,他并没有算到这一步。
或许也正是因为虞禾的闯入,他保住了魂识,即便灵力尽失,却没有被折损修为。
至于神志不清的事,早先有过预料,因他担心自己的魂识会受到损伤,虚弱中再被人趁虚而入篡改记忆,他在借花之阵中便提前将智识封锁,而让他恢复神智的关键,是“谢筠”二字。
后来的伪装,是贪恋这难得的共处,他不确定是否能被虞禾原谅。倘若他恢复正常,她也许就会转身离去。
以虞禾如今的态度,对他虽称不上亲密,至少没有再憎恶,抗拒他的靠近,对他来说已经是求而不得。他断不会再让任何人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虞禾承认了他是谢筠,她还记得从前的过往,分明就是心里有他。
他会像从前一样,无论她要做什么,都站在她的身边。
——
朱雀城之下,有一个不见天日的宫室,付须臾就是躲进了这里。
虞禾跟在谢衡之身侧,思绪仍停留在谢衡之方才的话上。
传闻中的圣骨法器,一直都只有九件,是由九位仙尊的遗骨炼化而成。而谢衡之却告诉她,还有第十件法器,就在她的身体中。
且为了让这第十件法器有足够的威力,谢衡之在魔域中搜集到的奇珍异宝,几乎都被他加以炼化,融在了法器之中,只为了能够有锁住魂识的力量。
八宝避厄瓶只是保住了她的修为,真正保她魂识不散的,是她体内的法器。
现如今的她,只要法器还在身上,便不会轻易死去。
“付须臾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他为什么能用师清灵的身体?”虞禾边走边问。
谢衡之答道:“是一种邪法,早在许多年前
,付须臾的躯体便被损毁了。他想要存活,只能凭借夺舍,不断更换合适的身躯。()”
从前在婆罗山的时候,虞禾就喜欢看那些话本子,里面不乏有鬼神志怪的故事,谢衡之就曾给她讲过夺舍。
在仙门之中,夺舍是公认的邪术。而且往往是活人夺舍,方法也是千奇百怪,有靠蛊毒有靠术法,只是过程无一不痛苦惨烈。
此法不仅摧人心志,最重要的是,被夺舍的身躯用不了多久,等脱离的时候,疼痛的程度与扒皮抽筋无异。
谢衡之为了让虞禾复生,查过太多的典籍,仙法邪术来者不拒,只要能有用。唯独这夺舍的法子,他从来不曾考虑过。
为了诛魔做到这般地步,未免也≈hellip;≈hellip;?()”虞禾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两千年多年,如此漫长的光阴,不断地更换躯体,甘心忍受着非人的痛楚,就为了铲除天下所有的魔物,这也太执着了。
正当虞禾暗自咂舌的时候,谢衡之横过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地宫之中剑意凛然,剑风所到之处,墙壁尽数坍塌,灰尘砂石四散开来,模糊了人的视线。
断流率先开路,剑风荡开尘雾,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付须臾。”谢衡之喊了他的名字。
又是新的皮囊,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显得格外僵硬。“竟然连前辈也不叫了。”
谢衡之几乎连谈话的余地都不留给他,转眼间破妄已经上手,一招接着一招杀向付须臾。
夺舍得来的身体,根基与修为都差了谢衡之一大截。
他们两人本该毫无交集,只是在剑道上的天资出众,让他们时常被世人相提并论。
付须臾能看出,谢衡之刻意压制了修为,不以根基碾压,而是纯粹地想在剑招上一试高低。
“呵。”他凉凉一笑。“谢衡之。”
剑锋相接的瞬间,碰撞出清越的剑鸣声,在昏暗的地宫中嗡嗡回响。
同样是曾立足顶峰,又是同样自甘堕落,自我又偏执的天才。
“我欣赏你,也厌恶你。”付须臾如此说道。
与自己太过相似的人,难免令人心中生厌。
“彼此彼此”谢衡之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