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多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谢纾再在他眼前出事……他不敢再回想那种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疼痛了。
“簌簌”
地上铺盖了厚厚一层枯叶,忽然间沙沙作响——那并不是他们发出的声音!祝茫眼神凝重起来。
有东西在接近他们!
他猛地抬头,不远处,一个黑影匍匐在地,扭动着向他们“爬”来——那像是一个没有四肢的人,在地上九曲十八弯地扭动着,在黑夜的丛林中,显得惊悚万分。
祝茫心里一突,那黑影张开血盆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向他冲来,他几乎闻见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千钧一发之际,谢纾却忽然冲了出来。他挡在祝茫面前,乌黑的发丝飞扬,丝丝缕缕地掠过祝茫的眼角眉梢,他闻到了少年身上的甜香,像是裹在层层绿叶中的柑橘,甜而不腻,却令人难以忘怀。少年的脊背窄而瘦削,如同覆着白雪的野松,似乎再用力一点,就能被摧折。
他视野中是大片的火红衣袖飞扬,如同一簇骤然升腾而起的火苗。
而下一瞬,那黑影就要将他熄灭。
祝茫心脏骤停,一层阴翳的红瞬间爬满了他的双眼,他五指并爪,失控地大叫道:“谢纾!!!”
又要重蹈覆辙?又要一无所有?又要再次失去?不要。不要!不要!!!他面色狰狞,冲破极限,把眼前的少年拥入怀中,不顾他讶异的眼神,就地一滚!
黑影扑了个空,发出一声愤怒的喊叫。
祝茫后背猛地砸进乱石堆,他五脏六腑剧烈地震动,快要吐血。而怀里的少年却挣扎起来,“放开我……”
祝茫喘着气,他道:“少爷,别乱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纾却快要气死了,“出事?出什么事?……皮蛋!”
皮蛋?
祝茫愣了一下,就见到那黑影扭动着扑进了谢纾的怀中,发出一声委屈的哭叫:“嗷!”
祝茫:“……”
等会,什么玩意?
他猛地一盯,才发现,这既不是什么没有四肢的人,也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通体漆黑,眼眸如红宝石的黑蛇!
那黑蛇见到谢纾,飞快地缩小体型,没一会,就缩成小小一条,亲昵地圈在谢纾手腕上,开心地吐着蛇信,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谢纾,因为太过开心,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来,甚至微微翻出雪白的肚皮,一副迫不及待等谢纾rua的模样。
谢纾rua了它几下,它便亲昵地绕着谢纾的手指打转。少年的皮肤白皙细嫩,黑蛇通体漆黑,一黑一白交相辉映,愈加衬得少年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葱苗都比不过的娇气细嫩。
谢纾把皮蛋揣进兜里,拍了拍它不太安分、还想要贴贴的小脑袋,解释道:“他是我以前在昆仑偷玩时认识的,不知道为何,它特别喜欢我。”
祝茫盯着那条蛇,不说话。如果他没记错,上辈子,他应当是见过这条蛇的。只是在哪里见过的?他微微蹙眉,一时间居然记不太分明。
等会,上辈子……他蹙了蹙眉,想起方才村民们和墨池异常的举动,暗暗心惊,难道不止他一个人重生?
祝茫心下一沉,心中那种宝物被觊觎感愈加严重,一时间警铃大作。
等会,如果不止他们重生了,那岂不是说周不渡那个疯子,也有可能重生?
他要是重生了,他们这些狗怕是连肉汤都喝不到了。别说和谢纾呆在一起,就连见他一面,恐怕都难于登天!
他低头思索着。很快,三人抵达了昆仑学宫,只是学宫外围用围墙砌起来了,谢纾却一点也不惊慌,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伸出皓白如霜的手腕,扒住了墙的边缘,轻松一跃,一个。
——这是要直接翻墙了!
祝茫一颗心脏在他的胸膛里“砰砰”直跳,他抬起头,看向月光下吭哧吭哧翻墙的少年,脸上浮现奇怪的表情,一瞬间刚刚脑海中混乱的想法全都如高压下的泡泡,“啪”地一声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眼前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中。
谢纾这小野猴子正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空低头去看祝茫,可系统一边担心着谢纾安危,一边百忙之中匆匆往他那瞥了一眼。
只一眼,便毛骨悚然,一股寒气把它浑身上下喷了个遍,好似忽然把它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窖之中,数据流就差没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只见那青衣少年在月光下脸白如玉,温润的一张脸上,隐约能见一抹酡红,正如痴如醉地看着爬墙的谢纾,好似那是这世间最瑰丽的景色。
系统大为震撼,这不就是爬个墙吗?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小鹿乱撞的表情看谢纾?!
系统当然不懂。祝茫与谢纾暌违已久,他独自一个人在没有少年的世界里驻足,惊人的自卑与自恨席卷了他,漫长的时间过去,唯留触目心惊的疤痕,以及快要完全模糊的少年面孔。
他都已经放弃了——可没想到的是,如今他居然还能重回到一切都还没来得及的开始,而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完全没认出他来,可他能说能笑,能跑能闹,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只有少年才有的活力,生机勃勃得像是一个不太真切的幻梦。
墨池则小声叫了一声:“哥哥,注意安全。”
谢纾“嘘”了一声,他一边爬墙,还一边不忘吐槽起他那个便宜爹,牙疼地压低声音道:“嘘。我要是被谢棠生发现了,我就完蛋了!”
“什么完蛋了?”
谢纾一惊,他一扭头,发现墙的另一边,一个男人沉默地站在那里,他一身肃杀的掌门衣袍,玉冠高高扎起,双眸沉沉,正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