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害怕谢纾讨厌他们,因此不停地跟少年解释,少年抱着一件白衣,看着他们的目光却充满了不悦。
只是最后还是被谢纾逃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鬼修们的看守,少年轻功太好,鬼修们又害怕伤到脆弱如瓷器般的少年,因此发现他逃跑时,纷纷犹豫了一下,便被少年用炉火纯青的轻功逃之夭夭。
谢纾抱着那件白衣,心如擂鼓。白衣身上的槐花香如今已经全然消散,可是他依然摆脱不了睡觉时要抱着它的习惯,像极了稚童舍不得自己最好的玩具。
他也曾经困惑不解,然而,当他询问鬼医或小黑时,他们总是目光躲闪,不愿意看他。
谢纾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现在冲出去,说不定可以找到关于这件白衣的线索。
比如,这是谁留下的白衣,又比如,他为何对这件白衣念念不忘。
“哗啦——”
天空阴沉灰暗,如同一双布满了阴霾的眼睛沉默地注视。忘川河洪水滔天,泛着血色的浪花狠狠拍在岸边溅碎,好似卷起千层雪,天地间都是如潮水般涌流之声。黑压压的人马压境,鬼修们挡在无涧鬼域的入口处,为首是一个白发老者与黑衣少年,脸色阴沉地看着对岸。
对岸是三个长相不尽相同的人,为首一人长相妖气诡异,一身华丽锦衣,脸颊处却有着一条如刺青般的黑龙,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刺青还不断地在他如玉的脸颊与脖颈处游走,宛如活物。
左边一人则一身青衣白发,手执长剑,右边一人则一身干练劲衣,握着一柄银白长枪。三人虽穿着各异,可长相都是数一数二,在街头上能引来不少回眸与尖叫。然而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三人的神情都分外阴沉,满是红血丝的眼底铺满了阴郁与疯狂,倒像是三只磨牙吮血、即将撕破牢笼的猛兽。
宋白笙盯着小黑与鬼医,声音颤抖,脸上浮现一种诡异的兴奋,黑龙游走着,衔住他猩红的右眼,他说:“把我弟弟还回来。”
小黑冷冷道:“他已经死了。”
宋白笙妖艳的脸颊猛地扭曲一下,恨声道:“不用装了,我已经知道是你们在蒙骗我,把他交出来。”
鬼医冷笑一声:“凭什么?”
“你们对他做了那些事,到如今,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光是他还活着这件事,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但凡有些自知之明,都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宋白笙神情僵硬了一下,目光微微躲闪,他知道自己做了诸多错事,可是他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旦见不到少年,就如同被扔进油锅中煎熬,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心脏传来阵阵钻心的疼。
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是不是……还怨恨着他?
一想到这些,他几欲被折磨疯,无论如何,非得把少年找出来再看一眼……或者永远放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养着少年,不让他经历一点风霜雨雪。
李廷玉在旁阴戾道:“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愿意交人么?你们一群鬼修,有什么资格霸占着他不放?”
“起码我们不曾伤害过他!没如你一般,在他最脆弱无助时捅他一剑。”
这句话简直成了李廷玉的心魔,他长枪一晃,直接俯冲上前,“找死!”
鬼修们也不再藏着掖着,平日里他们恐吓到少年,因此都竭力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如今大战一触即发,他们身上纷纷滚出了浓烟黑雾,身上的血肉缓慢融化,躯体上缠满了各种瘆人伤痕,脸色惨白阴沉,浑身冒着鬼气,盏盏青灯在上,真如同百鬼夜行。
小黑漠然地抽出长剑,直接格挡,两人一剑一枪,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爆鸣声,宛若裂帛,火花四溅,长剑清冽的剑身映照出两人微微扭曲的面庞。
他们每次出招,招招致命,阴戾地想要对方的命,破空声四起,长剑银枪急速挥舞下,鲜血四溅。
他们这一对上无异是往两边的干柴里撒了一把星火,鬼修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谢纾让给这群伪君子,而人修们则觉得鬼修暴戾自私,怎么可能任由身体脆弱的少年留在这样的地方?因此所有人绷紧身体,武器纷纷架起,下一瞬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小黑和李廷玉打得不分上下时,一把剑却猛然出现在二人中间,那剑像是随处捡的,剑身上还有一个一指宽的豁口,正正好好地卡住两人的缝隙,只听“呛啷”一声脆响,那破烂剑居然把二人胶着的剑与枪从下往上猛地挑开来了!
只是那破烂剑再也撑不住,咔嚓咔嚓地四分五裂,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李廷玉和小黑面色恐怖地扭头,正要看是谁阻挡了他们,然而他们瞳孔皆微微一缩,刚刚还暴涨的气焰如兜头淋下一盆冷水,如同巨大的猛禽被淋成了两只落汤鸡,傻在了原地。
“谢……谢哥?”小黑嗫嚅出声。
“你还知道叫我哥?”一个红衣少年站在二人面前,他一身红衣烈烈,在昏天暗地之下,鲜艳得与此间格格不入,让人情不自禁地在他身上驻足目光。
谢纾手中的剑只剩个剑柄,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那破剑柄往地上一扔,抬高声音,训斥道:“胆子挺大,敢囚禁我?”
小黑不敢说话,可旁边的李廷玉已经完全手足无措起来,下一瞬,这个身高八尺的男人居然硬生生地从眼睛里滚出两行热泪,哽咽道:“谢纾……”
宋白笙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