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手足无措,谢纾却忽然一扔骰盅,厌厌道:“没劲。”
他变脸速度奇快,却也没人怨恨他,赌桌上的众鬼只是诚惶诚恐自己哪里惹谢纾不开心了。谢纾撇撇嘴说:“抱我回去睡觉。”
他伸出手,可是小黑要弯下腰背少年时,少年突然说:“算了。”
他不让小黑背自己,小黑落在他身后,眼眸暗了一暗,可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追上去,在少年头上撑伞,怕他被门外的细雨淋到。
谢纾偶尔会微微失神地坐在窗前发呆,总觉得空气中,似乎缺少了什么气味。
是一个他很熟悉的气味。
他想不起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鬼医说他之前磕过脑袋,所以脑子不太好,很多记忆不要强行去想起来,就这样生活下去就好。
他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完满。
他一烦躁时,就会从怀里掏出一枚白海螺。那白海螺质地冰凉,像是一个小小的白色号角,被他用红绳穿在角上,挂在身前。
他把耳朵蹭到海螺旁边,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咚咚”声,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好似悬崖一脚踏空的人踩在了实地上。
直到有一天,谢纾收拾房间时,忽然从衣柜的最角落中,翻出一件旧衣服。
——那是一件白衣。
谢纾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件白衣,白衣素雅恬淡,与他身上着的红衣颜色差异极大。他态度随意地瞥了眼,哼道:“一点也不好看,谁乱放东西?”
鬼使神差地,他又低头闻了闻,“气味倒是勉强能闻。”
他嘴上嫌弃,可居然就那么抱着白衣到处走动,有鬼修遇见他,忍不住询问,谢纾一开始还会回答,可后面被问烦了,便直接恶狠狠地道:“关你什么事?”
他脾气不好,可是每次生气瞪人时,一双猫儿瞳便睁得圆滚滚的,眼尾浮现一层动人的粉,红痣灼人,娇媚似春日桃花,反倒叫人气不起来,只觉得再看几眼便喉头干涩,飞快低下头去。
不仅如此,他身体还不是很好,一身细皮嫩肉,连膝盖都是粉的,一旦磕着碰着了,淤青便在那白皙的身体上显得更为狰狞可怖,鬼修们生怕把他碰坏了,连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轻着声音的,生怕把这小少年给伤到了。
有次出诊,一个鬼修爪子太长,感激涕零地抓住谢纾的手时,不小心给谢纾划出条浅浅的口子,那口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流血,那鬼修就面色惨白,下一瞬就被一堆鬼拖走暴揍一顿。
夜晚,鬼医悄无声息地来到少年房间,准备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的时候,就看到少年蜷缩在白衣之中。
白日里他嘴上说着这衣服破破烂烂,嫌弃它素得清汤寡水,简直像个出家的和尚,可是夜深之际时,却居然无意识地把脸埋在白衣中,枕头旁放着那个红线穿着的白海螺,白嫩小巧的脸颊深深陷在白衣中,鼻尖抵着衣襟,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是一只冬日取暖钻进棉花堆里的一只小黑猫。
鬼医怔怔地看了他一会,面色复杂。
过了好半晌,他对着那海螺叹了口气,涩然道:“你这样骗他,是真的不打算走回头路……?”
海螺依然“咚咚”地发出轻响,鬼医知道这是无解的事情,便只是替那个不在的人掖好少年的被角,披星戴月地离开。
谢纾昏昏沉沉地睡着,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想起露水浓重时的槐花,他睡觉不太安稳,一只脚踢出被窝,裤脚翻卷起来,露出线条笔直流畅的小腿,清冷的香慢慢地缠绕着他,顺着他莹白的小腿肚,如菟丝子一般缠绕而上,将他整个人轻轻柔柔地包裹起来。
谢纾迷迷蒙蒙间做了个梦,梦中,他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啄吻着他,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被黏起来般,一个人压在他的上方,他的腿被折起来,接着他猛地像是一条忽然被开膛破肚的鱼,在床上痉挛了一下。
他如坠云雾间,发出了猫叫一般的哭腔,神志不清地绞着双腿,磨蹭着被子,花苞似的脚趾蜷起又张开。
梦中的黑影似乎以为他不舒服,就要离开,可谢纾心猛地漏了一拍,他意识迷糊,却好似很怕眼前人离开他,因此他立刻主动迎上前,如一条滑腻的白蛇挤进那人的胸膛之中。
接着,他浑浑噩噩地重新被摁回床榻之间,被抓着手却还乖巧温顺地打开自己的身体,最后密密麻麻地被人从头舔到了尾。
第二日,谢纾身上浮现了一层薄汗,浑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他一睁开眼睛,就猛地坐了起来,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气得把那件白衣摔到了地上。
什么玩意?!
他是直男。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男人……
他难以启齿,面颊浮现桃花般的粉红,咬着牙,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他头昏脑涨,气鼓鼓地准备把这衣服烧了,这定然是邪物,不然怎会害他做这般的梦?
谢纾毫不犹豫地把小黑叫进来,指着地上的白衣,开口道:“把它烧了……”
小黑见到那件白衣时神色微变了一下,谢纾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桃色之梦,因此没有注意到小黑的表情不太对劲。小黑把那件白衣缓缓拎起,转身欲走。
然而谢纾却忽然颤抖了一下。
一直萦绕鼻尖的槐花香在小黑转身那一刻被彻底遮挡,谢纾在那香气消失的一瞬间心脏剧烈地加快,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槐花香一消失,他便浑身不自在起来,最后还是把小黑赶出去,把白衣上的尘埃拍掉,又抱在手中,才喘上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