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背上的红衣少年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主持说道:“你身为鬼修,却在灵体还未晋之时,来与你完全相克的佛教圣山,你不怕被超度了么?”
沈四看着那慈眉善目的佛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说道:“我不怕。”
“贪嗔痴慢疑。”主持说,“你六根不净,佛祖无法见你。”
“我不求佛祖见我,我也不想见佛祖。”他一指谢纾,道:“但我求佛祖见他。”
主持看着他,眼神悲悯,“你身为鬼修,却踏过佛门十万天梯,若是再上燃灯殿,无净佛祖恐怕会赐你飞升之能。”
“可你若是背着他,你决无可能登上燃灯殿。”
沈四脸色冰冷,一丝对佛祖的敬重也不曾有,他一字一顿道:“我的小师弟为世间做了这么多事,难道还要求着佛祖来见他么!”
主持身边的小和尚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低声斥道:“如此心怀不敬,佛祖必不能渡你!”
敬什么?
敬所有人高高在上,看谢纾一人在泥潭中挣扎受苦——这世间哪能有这样的道理呢?
“那是祭品。”主持静静地看着周不渡,“你要和天道抢人么?”
“那又如何?”沈四语气冷得瘆人,“总有一天,我要将天道也斩于刀下——祂不是碎了么,想必不久后又会自行拼凑起来,成为下一个天道。”
“可无论多少次,只要祂成形一次,我便要斩杀祂一次——”
沈四念出法华经的一句话,鬼修的反噬更为严重,他眼角滚出两行血泪,两眼充斥着两团冰冷的鬼火,一字一顿:“我慢自矜高,谄曲心不实。”
“于千万亿劫、不闻佛名字,亦不闻正法——如是佛不渡!”
小和尚脸色大变:“是为大不敬!”
“若唯成为大不敬之人才能救我的师弟,那又如何?”
“你!”
小和尚急眼了,主持忽然长叹一声,伸手拦住了他,对他叹息道:“那么就拜一拜吧。”
“是我们,是世人欠谢纾良多……也欠了你。”
“从过去,现在,未来。此为南无阿弥陀佛,掌因果。”
沈四背着谢纾,走完八千级通天之梯,来到燃灯殿前。
燃灯殿中的无净佛祖与道场中那位并无不同,可此地高处不胜寒,那“天梯石栈”上的铁索被雨水打得湿漉漉,他好几次从崖壁上差点滚落下去了,一双手全是血水,素来好看如上等工艺品的手,此时却惨不忍睹。
他从早上一直磕头磕到晚上,磕到了头破血流,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身形又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他既不求佛祖渡他,却偏偏以鬼修之身闯佛门重地,灵识早已千疮百孔,可他看着少年含下那一颗佛陀子时,忽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