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郎呆滞了一下,接着,他吞咽了口唾沫,对着少年一撩衣摆就要跪下去。可是谢纾却让了开来,他指着身后的沈四,“不是给我磕头,是给他。”
沈四和沈大郎全都怔住了。
沈大郎的表情有一瞬间地扭曲,可那书童面无表情就要上来拧断他的胳膊,他被吓得一连叫道“不要不要”,连滚带爬地朝着沈四跪下,头在地上磕出一声脆响。
“道歉。”谢纾垂着眼,冷漠地俯视地面上颤颤巍巍的男人,命令道。
沈大郎:“对……我对不起你。”
“是我,是我看不惯你,总是找你麻烦。你没有偷我的酒,是我故意让后厨换了,害你中计,是我太小肚鸡肠,从前害你吃诸多苦,是我……”
他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大堆,谢纾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过身去,问沈四:“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沈四垂着眼,谢纾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还挑了挑眉,他想了很久。
他应该拦下谢纾,带他走。谢纾是昆仑的少主,这样大动干戈,难免会落下口舌,他总该权衡利弊,不能让谢纾胡作非为。
可是他被谢纾那样望着,最后,还是慢慢捏紧了手指,道:“……不接受。”
怎么能接受?那是多少个辗转难眠,冰冷彻骨的夜晚,缩在发霉的稻草堆里,在地下室艰难地呼吸,空气中都是霉菌的气味。
谢纾点了点头:“好。那么,还是掰断他的手指罢。”
沈大郎如遭雷劈。
书童遵命,身后顿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声,谢纾踏步就要离开这个破烂酒肆,他刚刚进来就闻到一股劣质的味道,也不知道沈四怎么对这么个破地方下得了脚的。
他一面嫌弃,以免往外走,可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沈四居然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不悦地蹙眉:“愣着干嘛呢?”
“走啊。”
他催促着,一把抓住了沈四的手,往外拖去。
他不由分说地牵着沈四的手,霸道至极,一点也不容许他挣脱,只想远离这个对他来说太过廉价的酒馆。
沈四被他跌跌撞撞地拉着,二人走出酒馆,此时已经正是残阳黄昏,星斗已然灿烂地亮起,华灯初上,倦鸟归巢,桥边杨柳依依,随着夜风温柔地荡漾着枝条,扰碎了一池春波。
“我们昆仑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欺负?瞧那个丑八怪刚刚的嘴脸,简直丑瞎我的眼睛。喂,棺材脸,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我帮你解围了呢——哦,顺便赔偿我一下精神损失费,那狗玩意丑到我了,我回去要洗洗眼睛。”
他一转身,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想起什么似地,又“嗐”了一声收回手,“算了,你穷得很,我就不欺负你了。总之,你今晚要记住,是我救了你,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