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在他们每个人的目光中,猛然后退一步。
那些目光如万千根钢钉,深深地扎进他的皮肉、骨髓、五脏六腑,简直密密麻麻地将他刺穿,血液疯狂地泵涌,心脏失控,耳边嗡鸣,一切似乎都不真切。
他几乎被那些异样的目光看得窒息,眼前一阵阵眩晕,剧烈地喘息,往左看,是虞爻冰冷地燃烧着愤怒的目光,往右看,是沈乘舟和李廷玉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往前看,是百姓们难以置信地瞪大的双眼,如山一般,一块又一块压在他身上,越来越重,他在最下面,几乎要被这些千斤重的目光压碎,压死了。
谢琅忽然暴起,几乎是狂怒、暴戾地吼道:“就算不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那是谢纾杀了五百多个人命换来的药!!!”
他像是垂死挣扎一般,嘶吼道:“是啊!我就是抢了谢纾做的药!!!怎么样!!!那又怎么样!!!那是他用五百多个药人炼出来的!!!我是替天行道!!!”
“一千个、一万个的人的命是命,难道五百多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眼中露出极致的厌恶,冷笑道:“难道你们以为,你们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会心安吗?如果你们知道自己吃的药,是通过谢纾在他人身上不断试药而炼制出的,你们难道会感谢他么?!”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谢纾会用自己试药。他想,怎么可能。那可是五百多次,谢纾又不是神仙,他凭什么能活五百多次呢?
就算谢纾真的,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可哪有这样的蠢货,会用自己的死去又活来,去换他人的一个未来?
那可是毒药,吃一次和吃一百次是一样的吗?该有多么痛苦?
他咬着牙,脖颈的青筋都在不住地颤抖,“什么试药,他分明是用了他人的命去炼出来的!”
祭台上的铜钟忽然轰鸣了一声,如同谁敲响了丧钟,乌鸦报丧。大雨瓢泼,暴雨敲击在屋瓦檐廊,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暴雨中,所有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依然在听见谢琅这句话时,死寂了一瞬。
接着,如水入油锅,直接炸了。
【什么?不是谢琅炼制的?!】
【他娘的!谢琅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你抢了谢纾炼制的药?!混账!你怎么敢,你怎么有脸的——】
有人直接暴起,眼睛一瞬间就红了,要冲上祭台,却被其余人抱住拦下,他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愤怒至极,怒吼道:【谢琅——】
分明在浮生若梦浮现的那一瞬间,是他嚷嚷得最大声,也是他喊着要下雨回家,收衣捡谷。可眼下,他也是所有人中最愤怒,最难以忍受,最不敢相信的。
虞爻眼中神色冰冷如雪,他扬起手,重重地往谢琅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怒道:“畜生!”
“就算他真的杀了五百多个人,难道你以为,你抢了他的东西,就能自诩正义?!少自我感动,理所当然了!”
他这一掌打得极快极狠,谢琅直接被拍进地里,吐出一大口血,身上华贵的衣服此时已然破破烂烂,却依然从凌乱头发中抬起一双怨恨阴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