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奇异的温度。
不对。
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猛地一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本该恐惧得颤抖,此刻,却忽然踮起脚尖,伸出如嫩藕的双臂,给了这看上去残破不堪的红衣人一个拥抱。
“你……你是不是生病啦?”
女孩笨拙地拍了拍少年清瘦的脊背,道:“娘跟我说……不开心的话,就抱一下。”
“抱一下,就好了。”
她看了看谢纾残破的红色油纸伞,想了想,掏出了一堆花里胡哨的针线,然后在谢纾惊愕的眼神中,把自己的裙角猛地撕了下来!
“你干什……”
等谢纾回过神来时,手中已然被塞了一个缝缝补补了破布的油纸伞。
那破布是小姑娘身上裁下来的,粉粉嫩嫩的,在红色油纸伞上显得极为突兀而幼稚,看见它的第一个念头,任谁都会想,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伞啊?
简直破得令人哭笑不得,寒酸得令人难以置信,丑得不堪直视,惨不忍睹。
可女孩居然又抱了一下他,孩子的奶香包裹了他,柔柔嫩嫩的小手拍了拍他,明明她才是年纪小的那个,此时却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对谢纾道:“哥哥别哭啦,你看,伞修好了!”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嘴巴一张开,可能是换牙期——居然还缺了一颗门牙!怪不得说话还漏风!
可就是这样一个丑萌丑萌的丫头,却给了谢纾暌违多年的一个拥抱。
谢纾在雨幕中,忽然茫茫然地想,原来拥抱是这么温暖的东西吗。
像是把他一脚踹进了温泉,五脏六腑都被温暖的泉水浸泡,那些焦躁、痛苦、不安被一丝丝熨平。
谢纾啊谢纾,他对自己说,你可别动摇。
一个拥抱,一个笑容,一把丑得他快要瞎了眼的伞,怎么就能改变他做的决定?他谢纾是这样廉价的人吗?
换他一个承诺,怎么也都该千金万贯,逆天之行吧?
他都吃了那么多亏,那些人还不够让他感到痛苦吗?他才不要对别人轻易许诺,才不要答应别人任何事情,才不要——
可……那还是谢纾吗?
他确实痛苦。
可,难道他要因为曾经受过伤害,变要一辈子畏手畏脚,碌碌无为么?!
虞爻猛然抬头,他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
谢纾如有所感,微微一侧头。
他缓慢地掀起眼皮——他的双眼皮比常人要略微更深邃一点,乍一看,像是两把冷冰冰的刀刃,沉甸甸地压在眼睛上,此刻那两把锋利的冰刃刀尖向上,猛地刺破了阴霾,那双充满了雾气与晨霭的眼睛忽如春寒乍破,破冰而出,曾经化作了灰烬的火,此刻经春风一吹,居然又生生不息起来了!
他就是要永远热烈,永远灿烂,永远向上,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