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是以毒草为引,以毒攻毒来治疗。这种治疗手段极其剑走偏锋,一个不慎,就要殒命。
毒草的剂量,配比,炼制的火候,时间,全都是一门学问,何况是这种需要用于人体的药。偏偏猩红病的特征是只能感染人类,没有任何可以用作实验体的动物,因此能研制出来“胭脂笑”,不免叫人摸不着头脑,真可谓是奇迹降临。
听见这话时,谢琅眼眸间闪过一缕暗光,神色一瞬间冷得令人犹坠冰窖。
但他很快就微微笑了一下,用食指碰了碰唇,道:“秘密。”
云飞歌在旁边,忍不住再探出脑袋,小嘴叭叭道:“我们琅哥花费了无数个夜晚测量的,他可是敢往自己身上试药的人,你敢么?居然问怎么炼出来的——自然是无数次失败,无数个日夜不断尝试,才能做到的。”
谢琅语气含有责怪,“飞歌。”
云飞歌瞬间闭上了嘴,他不甘心地小声补充道:“血观音救了人又如何?反正我没亲眼看到,我不信,而且救我的也不是他。琅哥可是救了天下千千万万之人,血观音与他相比,算得了什么?”
谢琅神色不变,他像是已然习惯了这般夸赞,可云飞歌还要喋喋不休时,一道疾风忽然迎面袭来,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接着,那道风便擦过了他的侧脸,瞬间飙起了一道血舞!
云飞歌脸色大变,那道疾风擦过他,狠狠地嵌入墙中,扑簌簌地带下了一片灰。
云飞歌猛地扭头,怒目圆睁,喊道:“你干什么?!你……”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忽然顿住,像是一只吞了石子进嗓子眼的老母鸡,徒然地瞪大双眼。
云飞歌转头正欲骂是哪位狗胆包天之人,竟在岛主更换典礼上这般无礼。
他像谢琅一只称职的狗,此时那俊秀的脸上被划上一道痕,他摸着自己的伤口,顿时怒了,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吉娃娃,龇牙咧嘴,可是当他看清来人的方向时,却像是只忽然哑了的炮仗瞪圆了眼,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祭台下是一座座长桃木桌,桌上坐着的都是当今天下大能,座位愈前,身份地位愈高。
而刚刚那位朝他毫不犹豫折断筷子,将如箭矢般锋利的尖刺对准投掷他的人,正是坐在最最前面的昆仑掌门。
男人一副落魄不堪的模样,因为方才催动破碎的灵力,嘴唇边溢出丝丝鲜血,披头散发间,却抬起一双阴郁的眼,声音如三尺寒冰,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若是嫌嘴巴多余,我不介意给你拆下来。”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不少人见过从前的昆仑掌门,克己复礼,行为端正,一板一眼,总穿着一身无尘白衣,说话滴水不漏。
可眼前这位不仅一身破烂红衣,衣冠不整,说出的话更是寒气森森,杀气逼人,充满不正常的神经质,一双淡色的眼眸阴沉得能滴水,宛若疯狗出闸,下一瞬就要把出言不逊之人咬得稀烂。
云飞歌与他的眼神一对视,顿时汗流浃背起来,可他到底年少无知,忿忿道:“那血观音罪行累累,为人骄横跋扈——他不是还强迫你与他成婚么?怎么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得了?”
他眼球一转,看见沈乘舟身上的大红婚袍,脸色却忽然怪异起来,“你还穿着婚袍?听闻你们不是初夏之时便已成婚?如今又穿这件衣服……冥|婚?”
此话一出,沈乘舟脸色如乌云密布,极为可怖,蓬莱岛与世隔绝,音信难觅,是以他们如今对九州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更别说云飞歌此人一心扑在他的“救命恩人”谢琅身上,对血观音之事丝毫不在意。而一旁的李廷玉已经拍桌而起,他一双瞳孔如针尖般紧缩,脸上满是震怒之色昂贵的桃花木在他掌下瞬间四分五裂,他手中酒盏碎裂,直接化作万千碎片向那口不择言的少年砸去,眼看下一刻便要刺入他的双眼中!
云飞歌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然而那些极速飞驰的碎片到底还是没有划进他的眼睛中。谢琅伸手一展衣袍,那些碎片瞬间叮叮当当地在他那锦衣上撞击坠落在地。
谢琅道:“二位,今天是我继任之日,你们这般,是否不太礼貌?”
李廷玉眼神阴沉地盯着那口无遮拦的绿衣少年,像是一只沉默的豺狼,下一刻就要暴起,将此人撕成碎片。他手中攥着那青玉碎片,掌心一片鲜血淋漓。
路仁嘉眉头一抽,忙跳出来,打圆场道:“他们二位昨日饮酒,此时宿醉未醒,冲撞了二位,万分抱歉。”
他像是一只自觉维护狗群秩序的牧羊犬,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虽然内心对少年刚刚说的话感到厌恶,但他到底是昆仑的人,需要“端好”昆仑的脸,因此他依然还是代表此时精神不太正常的昆仑掌门给对方留了个台阶,准备轻轻揭过这段插曲。
云飞歌顿时眉头一松,他寻思庆典上,四大宗门之人多少还是要脸,因此忍不住作死,哼道:“饮酒?分明是四大宗的掌门人,怎么如此轻浮?还是琅哥有分寸。”
他踩一捧一做得炉火纯青,眼珠一转,看着眼前如狂犬病潜伏的二人,心里嘀咕道该不会是因为那血观音,所以才变成如此模样的吧?于是更加不屑,为他的好恩人谢琅心疼、打抱不平起来,平时对那血观音积怨已久的怨气借机爆发:“我说他几句,你们便紧张成这副模样?琅哥因那血观音受谗言之时,怎么不见你们有什么作为?我凭什么说不得血观音?就凭他杀人放火,臭名昭着,害得他兄弟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不顾亲人死活——他算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