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水会不会还是有点危险了?”
“不用怕,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红衣是金蝉缕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如果失败了他会不会受伤?”
“你烧穿了金缕衣都不会烧穿。”
“……”
人们插科打诨,他们用一双双期盼的目光望着谢纾。
在这一刻,谢纾耳畔忽清,他再也听不见那些源源不断的谩骂声,而是人们一个个充满善意和笑容的话语,期盼地围绕着他。
谢纾深呼吸一口气,他犹豫地望向了周不渡。
他不知道周不渡为什么带他来重灯节,可是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白衣人的目光始终温和平静,唇角勾勒着一点点浅浅的笑,像是在鼓励他,又像是在安抚他,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却莫名给谢纾安心感。
周不渡对他翁动了一下嘴唇。
明明是风一样轻的句子,可是谢纾一颗悬着的心好像“扑通”一声,就那样掉回了肚子。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柳棚,接着,他舀起了一勺流淌发光的铁水。
白衣人刚刚说的那句话在他耳畔响彻,如贯云霄,冬雷震震般炸响。
他说:“你无所不能。”
铁匠默默地退至黑暗中,他与周不渡对视一眼,下一瞬便摇身一变,变成了一片小纸人,顺着风飘飘落落地回到了周不渡的掌心。
周不渡两指捏着纸人,将纸人收回怀中,他脸色不变,继续看着站在花棚下紧张的少年。
——你无所不能。
谢纾再一再二被这样强调,他如今不太聪明,既然有两个人对他这样说,他是不是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一点点?
他好像真的被鼓励到了。
谢纾深呼吸一口气,他目光凝视着眼前的铁水,手心紧张到冒汗,手紧绷着用力抡了一圈,然后开始小跑起来。
迎风时有点点滴滴的铁水洒落在地,他仿佛一路踩着星河而过,少年手挥舞的速度随着落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跑的时候宛若刮起了一阵疾风,而另一根柳木棒与盛放极高温的铁水猛地一撞,“碰”地一声脆响,一剎那,燃烧跳跃着火花的铁水破开狂风,朝空中高高抛去!
“轰——!”
这一瞬间,火星四溅,火光尖啸着撕破了层层黑夜,天地的颜色被喧夺,无数金光笔直而上贯穿了柳木花棚,接着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火树银花,怒放滚落,仿佛天上的星河破碎,黄金般闪耀在少年怔忪的眼眸中。
他呆呆地凝望。
那颗燃烧的火树蓬勃生长,蓬勃怒放,那是比铁更顽强更璀璨的生命力,火花爆发着宣泄、狂舞、燃烧、吼叫,在青绿的柳叶上怒放。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笑声与欢呼声,有人大肆地鼓起了掌,还有人吹起了响亮的口哨,他们在为年轻的少年欢呼。火星宛若无数江海的鱼坠向寂静夜空,熄灭的落在地上。那是极高温燃烧所具的浪漫,在极暗的夜点亮极亮的光,整个柳木花棚在这一剎那灿灿生辉,谢纾站在漫天星河下,红衣烈烈,火花落在他身上,在金缕衣上一簇簇熄灭,宛若像一个又一个急速燃烧至极绚烂而放后凋零的生命,他身上有种浴火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