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深深地看了李廷玉一眼,看到少年额角沁出的汗滴,最后沉默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酒壶撞了一下李廷玉的酒壶。
金黄色的酒液四溅,酒壶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孩童最幼稚的牵手拉钩誓言。
谢纾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我信你。”
“不过,”他歪着头,好像轻轻笑了一下,“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谢是,你救过我,我向你发誓。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只要在一起,便可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在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李廷玉整张脸都白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眉眼间淬着寒光,站立在巨碑旁,难以置信地隔着篝火与沙漠,看向那年少不知愁的自己。
那或许是谢纾无数轮回中的一隅——原来他们真的相遇过,真的有成为朋友。
秘境中的黑衣少年面色不显,但实际上紧张得背上遍布冷汗,篝火在漫天黄沙中冲天而起,火星噼里啪啦地跳跃着,少年半边脸颊被照得火红,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一厢情愿、死缠烂打。
——大概只能用这两个词去形容少年李廷玉。
彼时的他或许是真的满腔热血,满眼赤忱,满心真诚,但可笑的是,他连眼前人的真名都不知道,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掏心挖肺。
“血观音为非作歹,善恶难辨,恐怕是血观音一厢情愿,不知好歹。”
可原来他们二人之间,最开始一厢情愿、死缠烂打的人,并非是谢纾,而是李廷玉。
是李廷玉先接近的谢纾,是李廷玉先拉住谢纾不放,是李廷玉先拍着胸脯,在辽阔大漠中先许下的承诺。
血液一瞬间直冲李廷玉天灵盖,他指甲紧紧地陷入自己的皮肉中,那句话像是往他脸上狠狠打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的感觉顺着脸颊传遍全身。
他耳边似乎又听到少年的笑声,少年笑嘻嘻地从房梁上倒挂下来,红衣如火,正弯着眼睛朝他笑,令人想起被野风揉皱的一池春水,波光粼粼。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嘲笑:“你不仅没有被保护他,你还对他刀刃相向,仙盟剑现在都能闻到他的血。”
“明明是你先伸出的手,可是先放开的人也是你。”
“李廷玉,你可真够‘信守承诺’的。”
李廷玉眼神骤然一寒,他沉下脸,厉声喝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