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邪魔外道貌似精神不太正常,居然敢孤身一人闯进这正道阵营中,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有多少人准备除了他的首级,去换取功名与利禄么?
宾客们大抵是平生第一次遇见如此漂亮的人,那些随意交谈、恶意中伤的人在看见少年的一瞬间就失去言语,眼神都呆了。
他们怔怔地看着那身红衣,呼吸都忘记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便只看到眼前银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锵然,仙盟盟主的剑竟已毫不客气地出鞘,一剑刺向那红衣少年。
鲜血四溅。
他们看见少年软倒在仙盟盟主身上,绣着金竹的黑衣被少年滚烫的鲜血沾满,酒坛碎裂了一地,桃花香与酒香四溢。
少年比火还张扬的烈烈红衣被酒水沾湿,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单薄无助的脊骨与有些过于孱弱的腰线,看上去像是一朵随时会被摧折的花。
隐约间,他们好像看到少年脸上有两行清泪下来,他吐了一口血,像是哭了。
侍从犹豫地望向坐在主座的仙盟盟主。
李廷玉依然还是那身装扮,一身黑衣,头发被玉冠高高束成马尾,身上披着银光闪闪的甲胄,目光冷厉,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像是一头高傲的狼王。
自从无涧鬼域新鬼王上任已经半个月过去了,然而那边却悄无声息的,既没有百鬼夜行,也没出现鬼修为祸人间的消息出来。
除了前几日,佛门昭告天下,他对此感到匪夷所思,因此上门去质问,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好像这次诞生的鬼王是什么十恶不赦、大凶大恶之人,佛门避之不及。
可笑,作为正道却怯弱至此,这算什么?
他手中是一盏酒,在他手心中微微摇晃着,李廷玉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忽然就将那个酒盏摔在地上。
他烦躁地倒在椅子上,眼底有些躁郁,冷声呵斥:“这是从哪个旮旯里找出来的废物?这么难喝。”
“这……这是江南李家最好的酒。”酒盏砸在侍从脚边,碎了一地,他缩了缩肩膀,艰难道:“盟主……这是江南最好的三茅酒。”
“就这种货色也能称之为最好?”
李廷玉冷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
怎么能说是打发叫花子的?这可是上供给前朝天子的酒。
侍从根本不敢说话。
他看出来了,这段时间仙盟盟主烦躁异常,前天还折断了自己从前最珍贵的一柄长枪,原因只是因为长枪缀着一串红缨,他看着那抹红,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一般,浮动心烦。
而往常他总是会三更起练剑,而如今,自从上次他将剑刺入血观音腹部后,这几日居然一直没有碰剑。
李廷玉摔碎了酒盏,往后一靠,整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高位上,漠然地看着侍从唯唯诺诺地收起一地的碎片。
他闻着一地的酒香,忽然有些恍惚,耳边好似有一个少年在对他低声说话。
那个声音软软的,有点茫然,又有点委屈,有人抓着他的衣袖,只是指尖沾满了血,差点连衣袖都握不住,狼狈地差点在他怀里栽倒。
那个声音轻飘飘的,宛若一片无所凭依、无处可归的羽毛,又像是凋零的花瓣,被风吃走。
那个声音说:“我当初答应你了,有酒陪你喝。”
在那一地残酒中,他似乎笑了。只是那笑声很小很小声,带着遗憾和难过。
“可以后……大概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