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还跑来说是我的朋友,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我根本,不认识你。”
谢纾抱着头,他在噩梦中重重喘息。
那目光刺破他迷雾重重的大脑,冷漠而无情地盯着他。
他好像听见自己在说话:“不是的,我没有……”
我没有杀人,不对,我杀了人,不对,我必须要杀了他们,如果不杀了他们,会……
隐隐绰绰,似乎有少女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那声音隔着一层层水雾,被拉远又拉近:“小白菜,你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的。”
“啊呀,你别进厨房!会炸掉的……不是,我是说,别累着您老人家了,让我和廷玉来就好了。”
“又做噩梦了?廷玉,过来看看小白菜,他怎么了?”
“小白菜,你欠我们一坛酒,我们记账上了,你可一定要记得还。”
“小白菜……”
少女的欢笑如银铃般响彻在他的脑海中,他的记忆急速掠过两个少年少女的影子,少女一身劲装,少年则抱着剑,记忆是条大鱼,它光怪陆离地游过去,身上的鳞片都在闪耀着,每一片光芒里都是三人过去在海棠树下赌书泼茶时的嬉笑怒骂。
那是他三百年中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光。
只是大抵他命中如此,天煞孤星。
他浅尝辄止了一下短暂的幸福时光,那段浮光幻影似的记忆戛然而止,下一瞬,他就看见了战火滔天。
耳畔有妇人抱着孩子在尖叫,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千里血尸。
人们浑身浴血,狂笑着互相残杀,利刃穿透肢体时尖锐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耳朵嗡嗡作响,天上像是有火流星划过,化成炮弹重重砸下,泥土与断裂的四肢一起在他面前飞溅。
他耳朵逐渐失聪,好似一千万个风箱在他耳边嗡鸣,又或者是一千万个人在他耳边重重跺脚,中间掺杂着尖锐的鸣叫,像是插入他大脑的一柄重剑。
那跺脚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迫近的暴风雨,他什么也听不清了,脑海被这沉重的声音塞得发胀,恐惧让他的瞳孔慢慢缩小又扩大,接着,伴随着一声尖叫,他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了。
在这白茫茫的寂静中,他听见少女说:“小白菜,杀了我。”
谢纾猛地睁大双眼,血液在他面前四溅,最后瞳孔定格在少女的一个愧疚的微笑上,还有模糊不清的唇语。
他浑身血液奔腾尖啸,灵魂都在战栗,几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支离破碎,他颤抖地蜷缩起来,大脑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着,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把经历过的一切割裂切碎拼凑,碎尸重缝般,组成一种离谱怪诞扭曲,比噩梦还要荒诞,比山匪还要残暴,并强行让他接受,让他更加崩溃的逻辑。
是我亲手杀的,对,是我……
天道凉薄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谢纾,你就算这样做了,也没有人会感谢你。”
“你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