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离开,谢纾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捂着肚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么走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有些犹豫,他没有骗我吗?
不对,人类很狡猾。说不定只是想让我放松警惕,等我出来,然后偷偷一把抓住我吃掉。
有没有办法呢?
谢纾缩在墙角,焦虑地咬着指甲。
怎么样他才不会吃我?
他愁眉苦脸,冥思苦想,睁大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
周不渡端着粥回来的时候,发现房间有点过于安静了。
那碗粥是他昨日亲自熬的,里面有切得薄而嫩的肉片,米粒圆润而饱满,夹杂着润喉的梨片,上面撒着一层鲜嫩的葱花和姜粒,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清香。
若是让被他杀得七零八落的一些鬼修知道了,怕是眼珠子都能从眼眶中滚下来。
鬼修们如今臣服得心服口服,大部分是因为他们曾经亲眼见过白衣阎罗从浮屠塔十八层地狱中如何杀上来的。
白衣长剑,冷面无情,剑破长空,千里血路。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而这个杀神如今洗手作羹汤?
瞳孔地震。
林间竹叶相互摩擦簌簌而落,穿堂风携着如雾的雨水吹了进来,乌黑的屋檐下,昏暗的油灯微微晃动,空气湿凉。
少年蜷缩在床上,他下巴搁在膝盖上,长睫垂下,在眼下落下一片游动的阴影,像是睡着了。
“……是是?”
周不渡放轻了声音,“我带了粥。你……”
没有回应。
周不渡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内心升起一点不详的预感。
少年沉沉地睡着,只是他睡相太过乖巧,大病未愈,脸色苍白,垂着脑袋,一动不动,汗湿的乌发落下一小缕缱绻在锁骨的凹陷处。
烛火像失去母亲的幼兽般焦急地舔舐着他的侧脸,他却依然紧闭双眼,面如金纸。
仿佛一具生机全无的尸体。
这个念头刚升起,周不渡心脏猛地一停。
他手中的粥摔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烛火被风吹得剧烈跳动了一下,他大步走过,手指被烫得红肿,可是他却无知无觉一般,踉跄着扑到少年跟前。
他倏然想起从忘川河中捞出少年的时候。
少年身体安静地软倒在他怀里,四肢都是软绵绵地垂下来,苍白修长的脖颈无力地往后仰,鼻息轻得吹不起半片羽毛。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周不渡瞳孔放大,手指颤抖,平静冰冷的面孔上出现隐约裂痕。
他颤抖地摸到少年的鼻子下面,脸色猛地变得如厉鬼般惨白。